阮泽把佟全说的话在脑海中来回播放,半天才回过味来,讪笑着问:“你们是一对啊?”
相比起佟全的大方,姚夏就显得有些腼腆,他用胳膊肘戳了戳佟全,像是在提醒对方收敛点,没想到这反而让佟全变本加厉,搭在肩膀上的手往下一滑,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姚夏一惊,抬头看了一眼阮泽,迅速低下头,那懊恼又不忍不住勾起嘴角的模样,无不向外人传递着一个讯息——这就叫做甜蜜的负担。
阮泽:“……”谢谢,已经饱了。
估计也是不想再吃这对恩爱情侣的狗粮,容野舟再次出声,企图插一脚。
“要是不想合作,你们现在就出去。”
此话一出,佟全很快便隐下眼中带着宠溺的笑意,姚夏也是满脸正色,这两人一下严肃起来,阮泽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悄悄咳了一声,随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容野舟,快过来。”
容野舟看过去,眼中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是为了什么,但经过片刻的犹豫之后,他还是起身,身手矫健地跳了过去。
摸了摸猫背上的软毛,阮泽定神,“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佟全直起腰,“我的要求很简单,在对付云清的时候,保护好姚夏。”
姚夏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的身体早年落了点毛病,相比起普通人弱了不少,所以不仅帮不了忙,还得麻烦别人保护我。”
停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可以帮你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尽量不拖后腿。”
这么一说,细看之下姚夏的脸色是不正常的偏白,身材也有些过于消瘦,倒是符合落有病根身体弱的说法。
阮泽看了容野舟一眼,对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不过为什么非得对上云清?这次任务只是叫找到闹鬼的原因,没说让我们去打boss吧。”
面对阮泽的疑惑,佟全看起来有些迟疑,许久没有说话,姚夏推了推他,他才恍然惊醒一般,面容浮上歉意。
“抱歉,刚才走神了。”
容野舟发出一声笑,意味不明。
“这次游戏,是我特意带着姚夏进来的,目的就是就是为了治好他的身体,而云清身上,恰好有我需要的东西,一件特殊的治疗道具。”
“特殊?”阮泽来了兴趣,“怎么个特殊法?”
佟全握住姚夏的手,“道具不能在现实世界使用,这是共识,但这件不一样,它的治疗能力只能勉强达到a级道具的程度,唯一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效果会延迟发动。”
阮泽明白了,“也就是说,只要在回去之前使用它,延迟发动的效果就会在现实世界里体现出来。”
“对。”
了解原委之后,阮泽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他也不是没想过为什么佟全不太愿意把这个事说出来,他和容野舟对这个东西没什么兴趣,自然不会干出强取豪夺的勾当。
可能是担心被盘问是从何得知这件道具的消息吧。
不过看样子,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阮泽一边干饭一边和两人交流线索,并且约定好,今晚十一点半去十二班的教室守那群玩请笔仙游戏的小屁孩。
“我说你,”送走两人,阮泽揪住猫耳朵,“赶紧把小橘放出来吃饭,饿着了怎么办?你又不愿意吃猫粮。”
容野舟动动耳朵,“它不饿。”
阮泽不信,“快点,小猫很容易饿的。”
闻言,容野舟极其不悦地应了一声,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小橘,小橘一见到阮泽就兴奋地围着他打转,阮泽把它抱了起来,放在桌上,果不其然,小橘一头就扎进了食盒里,吃得忘乎所以。
容野舟那个不负责的家伙,看把小橘都饿成什么样了。
阮泽像个老母亲一样,等小橘把猫粮都吃完了,又去给它接了点温开水,拆了一包湿纸巾,用来擦掉猫毛上沾的灰尘,忙前忙后,勤勤恳恳地伺候小橘。
吃饱喝足的小橘蹲在桌上舔毛,阮泽没事干了,才从书包里拿出传单和写满字的纸张,搬了个凳子,坐在桌前。
根据佟全提供的线索,他将自己之前写下的猜测完善了一下。
首先,孔郁是个转校生,上半年才来到这个学校,因为成绩和长相都算得上平平无奇,所以除了本班的人,几乎没有其他人认识他,不过他所在的宿舍可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三个人把能查到的招鬼游戏都玩了个遍,但是一直成功过。
这倒是和传单提供的背景一相吻合。
之后就是孔郁的加入,四个人在午夜的宿舍玩了最后一次招鬼游戏,结束之后,也没对外宣布成没成功,并且这之后几人像是失踪了一样销声匿迹下去,人明明在学校,却似乎没人再见过他们。
关于这次招鬼游戏,听传闻说是成功了,不然校花不会真成了孔郁的女朋友,孔郁借着女朋友搭的线,加入了学生会,不过因为能力不足,一直没能捞着个一官半职,碌碌无为充当跑腿。
所以孔郁长时间都泡在学生会三层小楼里,就是希望能得到云清的赏识,不过云清向来神出鬼没的,两人几乎没怎么碰过面。
所以云清不认识孔郁也正常。
不过说起这校花也挺奇怪,她喜欢的人明明是云清,却不知道为什么和孔郁这个小透明走到了一起。
这三个人的关系值得探究。
孔郁的线索到此为止,阮泽停下笔,托着下巴沉思,孔郁和室友的招鬼游戏铁定是成功了,至此,学校开始出现闹鬼事件。
导致云清性情大变的鬼是不是孔郁召开的那只?明明孔郁才是始作俑者,最后成为boss的却是云清?云清组织“找到他”这个游戏是为了什么?这个“他”又指的是谁?
以及最重要的,鬼的身份。
其它旁枝末节的东西可以悄悄往后放一放,阮泽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完整的世界线就是麻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作风,想要揣测他们行为背后的意义,真是难上加难。
他戳了戳翻出毛茸茸肚子的小橘,“容野舟,要不你直接把云清打一顿,然后绑起来好好审问一番,我懒得动脑子了。”
眼睛一眨,染上黑色的眸子盯着他,“禁止走捷径。”
“为什么啊,”阮泽趴在桌上哀嚎,“你是我的道具,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猫爪拍拍他的头,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敲打。
阮泽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去教室的时间还早,我先去洗个澡,等会儿休息休息,养精蓄锐。”
“你要不要也去洗一洗?”
容野舟将自己的脑袋从阮泽的大手中解放出来,“不用。”
“行吧。”
阮泽又翻出一套新衣服,哼着小曲准备去洗澡,这个天这个温度,他干脆直接打开冷水,将自己从头淋到尾。
容野舟在外面听着,这人哼了半天也不知道哼了个什么东西,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偏偏还觉得自己歌喉不错,非得展示展示才罢休。
小猫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半阖的眼中点缀着温柔的笑意。
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容野舟已经睡着了,空调的冷风吹在湿润的皮肤上,凉意激起阵阵鸡皮疙瘩,阮泽忍不住就是一个冷战,他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将空调调到二十度,再订好十一点的闹钟,才将自己舒舒服服地整个裹进被子里。
正睡得迷迷糊糊,阮泽感觉到一个暖烘烘的东西挤进了他的怀抱,他没醒,只是屈着手臂,将这个不安分的家伙紧紧搂住,不让他打扰自己休眠。
设定好的闹钟准时响起,一只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摸到手机,阮泽费劲地挣开眼,从被窝里把小猫提溜出来,摸摸他的头,“容野舟,醒醒。”
虽然在叫别人起床,但实际上自己都是一边说话一边还在打哈欠,阮泽数着一二三,终于坐起身,胡乱抓了抓头发,睡意朦胧的一人一猫花了快十分钟,才勉强从床上挪到了宿舍门口。
在打了不知道第多少个哈欠之后,阮泽擦点眼角的泪花,调侃容野舟,“我就算了,你怎么还这么贪睡,人设崩了知道吗?”
容野舟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肩上,问:“什么人设?”
锁上门,阮泽侧着头想了想,“大概就是那种,人狠话不多,世界我最狂的拽哥?”
容野舟沉默片刻。
“我很凶?”
“倒也不是,”阮泽笑了起来,“其实想起来,你对我还挺不错的,只是你太神秘了,不管是突然的出现,还是爆表的战斗力和颜值,以及居然认识npc和boss,对其他人和道具不屑一顾的态度,这些东西随便单抡一个出来都不同寻常好吧?”
容野舟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怕是比起这所谓神的消遣游戏都不遑多让,不过到目前为止,阮泽都把他当做最值得信任的搭档,对搭档而言,不去试探对方的秘密就是最大的尊重。
阮泽自认为自己将两人的关系拎得很清楚,容野舟对此却并不做评价。
“你俩还真是准时啊。”
十一点半整,佟全已经在十二班门口等候多时,看到阮泽二人不慌不忙的步伐,就想说两句刺刺他们。
阮泽笑呵呵,“别那么大火气。”
站在佟全身后的姚夏扯了扯他的袖子,劝导道:“来了就好,你消消火。”
带着容野舟,阮泽走到了两人旁边,往教室里面望,结果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回头,“人呢?”
“死了。”
阮泽啧了一声,“我说佟全,作为合作伙伴,我得提醒你一下,良好的态度是合作的基础,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带着容野舟走了啊。”
佟全脸一拉,“行了,他们都还没到,我们先去隔壁的教室等着。”
看他一副又不爽又必须得憋回去的样子,阮泽乐得不行,摸了一把小猫的头,跟在佟全后面进了十一班教室。
午夜的教室像恐怖片拍摄场景,走廊上至少还有应急灯亮着,教室里却什么亮光都没有,黑黢黢一片,只能靠窗外朦胧的月色勉强视物。
姚夏紧紧靠着佟全,两人形影不离,选了一处挨着的桌凳坐着,阮泽则是坐到了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晚风从学生下课时忘记关的窗户灌了进来,呼在人脸上,还是挺舒服的,容野舟跳上课桌,静默无声。
等人眼渐渐适应了夜色,就算不用借助月光,也能将黑暗中的东西大致看个清楚。
耳边传来零散的脚步声,阮泽捞起容野舟,随后看向佟全,点了点头,三人一起走到教室后门,附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领头人的声音很熟悉,阮泽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真是班长,他索性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班长还在对着同学们侃侃而谈他温柔善良的笔仙小姐,见突然有人冲出来,他刚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被吓成一声嗝。
“呃……阮泽、阮泽同学?”
阮泽走上前去。
“怎么了?”
班长颤颤巍巍垂下头,“没……没什么。”
跟在他后面的同学大概也是没见过自家的班长这样怂的一面,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其中一个女生走到他旁边,低声询问:“班长?”
班长缓慢地摇头:“没事,我知道阮泽同学会来,不影响。”
女生还想再说什么,被班长压了回去。
阮泽静静地看着两人的动作,也不出声催促,倒是班长被他看得不自在,领着身后的人匆匆进了教室,把阮泽三人扔在外面。
佟全还不忘讥讽他,“恶霸人设把握的倒是炉火纯青啊。”
阮泽也不示弱,拿他上课神游天外不听讲的事怼回去,“你就这也配学霸?”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姚夏赶紧把佟全拉回去好言好语的哄着,容野舟受不了,一尾巴甩在了阮泽的脖子上,扫来扫过,痒得阮泽直发笑。
“别跟他吵。”
阮泽抓住捣乱的尾巴,“我就是看不惯他,之前他想把你抢走的账还没算完,迟早得让他还回来。”
“行吧,”容野舟叹气,“你高兴就好。”
虽然是顺着自己的意思,但阮泽听起来却有些不大对劲,“什么叫我高兴就好?我这是为了你,你搞清楚!”
容野舟无奈,只得连连称好,才换来阮泽满意的点头。
“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你们是不是有病?”
阮泽瞥了说这话的人一眼,要不是旁边姚夏一脸歉意地苦笑,他早就把自己砂锅大的拳头砸佟全脸上了。
“你要是有你男朋友十分之一的情商,都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无能狂怒。”
说完,看佟全那张黑的像锅底的脸,阮泽心情颇好,拍拍姚夏的肩膀,“摊上这么个人,苦了你了。”
实在是阮泽的表情太过严肃,配上这么一句玩笑话,喜剧效果一下就拉满了,姚夏破功,笑出了声。
教室里已经点上了蜡烛,班长还特意探出头询问阮泽准备什么时候进去,他们要开始了。
阮泽掏出手机,才发现居然已经十一点五十五了,他嘴角一抽,心想自己都快沦为佟全那个白痴了,差点因为打嘴炮而耽误正事。
三人赶紧进入教室,里面的课桌已经被移动过了,多余的课桌堆在四周,只剩一张留在最中央,周围摆放着七张椅子。
一只白色的蜡烛立在桌上,发出惨淡的光,围坐七人的神色各异,兴奋、紧张、漠然皆有,这些表情在日常生活中是常见,然而放在此刻,被白惨惨的光一衬托,就显得有些阴森。
阮泽靠着讲桌,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问一旁的班长;“你不参与?”
“我上周请过了,不能占用大家的名额。”
班长更是小声,若不仔细听,压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可真等听明白了他话中的内容,阮泽简只觉得槽多无口,敢情你们还认为这是什么好事?还争着抢着来?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七只手握住一支笔,所有人闭上眼睛,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阮泽安静下来。
根据他的猜测,班长等人请来的笔仙就是下午在天台的那个碎脑瓜,但碎脑瓜已经被他烧死了,他们现在请,还能请到笔仙吗?或者,请到的笔仙又会是哪只鬼?
就这么锲而不舍的念了无数遍,时间也是一分一秒的流失,阮泽以为这次请笔仙多半会以失败告终,没想到,下一秒,笔忽然动了!
一个学生问:“你是来了吗?”
阮泽和佟全对视一眼,齐步走了过去,只见铅笔慢慢滑向了“是”,三人心头皆是一震。
学生继续问:“我可以向你提问吗?”
铅笔在“是”这个字上又画了一圈。
学生们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要问什么,有人建议直接问下次考试的答案,有人想问自己心仪的对象会不会喜欢上自己……
阮泽眼神复杂,“你们都不提前打好草稿的?就这么当着笔仙的面商量,不怕出什么问题?”
班长挠挠头,“众口难调嘛。”
那笔仙也是个好脾气的,硬是等着七人讨论好了,才由最开始提问的那个学生继续发问。
“能告诉我们下次英语测试的答案吗?”
看来不管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考试都是他们心中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为了得到答案,连笔仙都敢请,也是挺牛的。
事先在白纸上写好的字母被笔仙一次又一次的划过,班长将其记在了自己带的笔记本上,脸上笑开了花。
后面又陆陆续续问了几个问题,时间已经接近临晨一点,于是班长便提醒他们该把笔仙送回去了。
阮泽打断他:“不,你们继续,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握笔的七人眼巴巴盯着班长,等待他的指示。
班长死死抱着笔记本,“阮泽同学应该知道禁忌吧,比如那些最好不要问的问题……”
阮泽付诸一笑,“那当然。”
他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在脑中思索该怎么提问,佟全看他:“不如让我来问第一个?”
阮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是谁?”
我靠,大哥,你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猛?阮泽恨不得拿臭袜子堵住他的嘴,自己是怎么放心让这种人当队友的?
好在阮泽只是这么短暂的胆战心惊了一会儿,笔又在纸面上动了起来,一笔一划,缓慢地勾勒出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孟瑞。
阮泽皱起眉头,这下好了,学校里面的老牌角色他们还没搞清楚,现在再添一员,真真是前路迷茫一片似大海啊。
看这笔仙连自己的名字问题都不介意,阮泽心思活络起来,正磨拳擦掌准备提问,没想到却被人抢了先。
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
“笔仙笔仙,我想知道孔郁和黎菡什么时侯分手?”
黎菡?阮泽反应过来,这是校花的名字。
这样一个情感问题似乎难住了笔仙,它久久没有做出回应,那个男生以为笔仙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叹了口气,看向阮泽:“算了,你问吧。”
阮泽点头,一个运量许久的问题就要脱口而出,谁知教室内忽然狂风大作,漫天都是被带起的书本试卷,没见过这等阵仗的学生们被吓得惊声尖叫,四处逃散。
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人的凄厉惨叫忽然响起,一声高过一声,教室的门窗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关上,阻止了所有想要逃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