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这都能碰上佟全,上回他跟陈青对小橘干的事还没来得及算账,这次遇到,肯定得把这笔债讨回来。
阮泽把佟全的资料单独折好,放在自己的裤兜里,上面显示佟全昨天就已经到校完成报道,按他的能力和速度,收集线索估计领先自己一大截,他得加油了。
情况不变的话,云清组织的游戏“找到他”会在一周后的今天,也就是这场任务结束的时候,但按照班长的说法,“找到他”对所有参与人员并不友好,沾上就要倒大霉的那种,这么好的送玩家上路的手段,不大可能放到这么晚。
要做好随时被迫加入“找到他”的准备。
说到这个,阮泽突然想起来,十二班好像自己也在搞什么半夜玩游戏,选了有七个人,提到这个游戏的时候,班上的人态度与之后听到云清时截然不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和向往。
寝室发生的事难免让阮泽有些大脑短路,一时之间忘了问问班长相关的事。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阮泽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一步三台阶,不过片刻,就站到了十二班门口。
在进去之前,阮泽通过窗户看了看里面,这节课似乎是安排自习,老师坐在讲台边上玩手机,底下所有人在埋头干着自己的事,这副情景让阮泽一下就联想到了自己的高中生活,他甚至都有些不忍心去打破这份平静。
班长个子只有一米七刚出头的样子,坐在第四排,在阮泽张望的时候,若有所感的抬起头,刚好与阮泽来了个激情对视,阮泽倒是下意识朝他笑了笑,但他这一笑,班长原本带着惬然的表情瞬间就裂了。
他慌里慌张地低下头,生怕触了阮泽霉头。
阮泽:“……”
他挑眉,径直敲响了教室的门,上课老师动作迅速地锁上手机,“谁?”
阮泽态度散漫地靠在门框上,笑道:“老师,班主任让我叫班长去她办公室一趟。”
老师松了口气,挥挥手,“去吧去吧。”
听得他们三言两句就把自己的去向安排的明明白白,班长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认命地跟着阮泽出了教室。
阮泽先他一步走在前头,又从六楼爬到了七楼,然后领着班长朝天台走,班长顿感不妙。
“阮泽……同学?班主任在七楼,我们走过了。”
阮泽回头,“跟着。”
“……”看班长咽口水的模样,应该是把剩下的话都憋了回去。
天台的门并没有锁,只是因为太久没有打开过,已经有了斑斑锈迹,推动时还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呀声,这老旧程度,与恢宏的贵族学校格格不入,阮泽还在庆幸自己没有选择一脚踹开,不然可能连门带框整个飞出去。
在阮泽的眼神示意下,班长乖乖地把门锁上。
“阮泽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天台倒是挺干净,开阔的视野足以将半个校园容纳眼底,只是四周的围栏有些低,如果一个不小心,翻出去都不是不可能。
阮泽双手撑着围栏,“之前是你想让我加入你们晚上的游戏?”
“是……”班长捏着自己的衣角,解释道:“但我们这个游戏就是很普通的那种,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阮泽嗤笑,“半夜玩游戏叫正常?”
“是真的!”
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再听同样的话,“讲内容,别废话。”
这要是讲到这个,班长可就不害怕了,满眼透着兴奋劲,连说话都雀跃起来,“请笔仙!它会告诉我们下一次考试的答案!”
阮泽:“……”什么玩意儿?!
震惊之外,阮泽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试问,会有正常人在一个闹鬼的学校玩请笔仙的游戏吗?
“这都敢玩?你们怎么知道自己请的是仙还是鬼?”
班长立马反驳:“当然是笔仙!”
那义正言辞的模样,仿佛对自己的话坚信不疑,阮泽咋舌,这帮人果然不正常。
那边,班长还在喋喋不休地夸他们游戏请的笔仙,“她是一个女孩子,很温柔的,我们班的人都很喜欢她,她会告诉我们下次考试的答案,还有帮我们整蛊老师。”
“等等,”阮泽打断他,“你们每天都会请笔仙?”
“当然不是,每周一次,次数多了显得不够诚心,笔仙是不会回应的。”
讲究还挺多。
“时间?地点?”
“阮泽同学是要加入我们吗?”班长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是我们人数已经够了。”
阮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他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旁观可以吗?”
反正在场就行了,阮泽点点头。
解决完这件事,阮泽从包里翻出一沓纸拍在班长身上,“看看有没有印象?”
班长一张一张的翻过,眉头越皱越紧,“这十个人,都是转校生,学校这次一共来了十二个转校生,一到十二班都有,这些人我是有点印象,但他们具体进了那个班我不知道。”
阮泽后知后觉地发现少了一个人,这才从裤兜里翻出佟全的档案资料,举在班长面前,“这个人呢?”
“佟全!”班长蓦地瞪大了眼,“我记得他!他是昨天来报道的,刚进来没多久就跟云清搭上了关系,直接做了学生会副会长。”
靠!
这佟全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自己连云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就已经做了别人的二把手。
阮泽收回档案资料,恶狠狠揉成一团。
班长看他这副模样,缩了缩脑袋,“阮泽同学是跟他有仇吗?”
阮泽咬牙切齿,“没有!”
班长沉默。
忽然吹起的风中飘来铁锈味,阮泽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掌心,以为是蹭到了铁围栏的锈迹,然而手心却干干净净。
“阮泽同学……”班长怯生生地叫他,“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气?”
阮泽猛地攥紧手,警惕的朝四周观望,周围并无异样,但总给他传递这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记得之前班长提过一嘴,有个女生失足从学校天台掉下去,不会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吧?
越来越浓的血腥气提醒两人,不能继续待下去了,阮泽提醒班长,“先下去。”
然而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颗被摔得稀巴烂的头颅又出现在了班长肩膀上,支离破碎的五官只剩一张嘴尚能称得上完整,也不知道是不是阮泽的错觉,那张嘴似乎还带着笑。
红白相间的液体自颅骨中流淌而出,沾染了班长半边身子,濡湿的头发在他的脖子上一圈一圈地缠绕,隐隐还有扎入皮肤中的倾向。
而此刻的班长却如被魇住一般,动也不动立在原地,呆愣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恐惧在其中。
突然,一撮头发狠狠扎进了班长的脖子,班长眼中闪过痛楚,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动了,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带着粘黏血迹的脚印,僵硬地朝着阮泽逼近。
阮泽沿着围栏往旁边绕,为了躲避被控制的班长,多次改变移动的方位,但不管他往那边走,那个东西都能先他一步做出反应,似乎是猜到了阮泽心中所想。
这让阮泽联想到了班长说的那个“笔仙”,不会就是这东西吧?
但这东西跟温柔善良有半毛钱关系?
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阮泽心底哀嚎,他可不想被这么个恶心玩意儿霸占在小橘待过的地方啊。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阮泽硬是左躲右藏的跟那个东西饶了几圈,偌大的天台地面,几乎被班长的血脚印覆盖,原本缠绕在班长脖子上的头发可能是着急的,数不清的发梢垂了起来,落在地上,像是可以无限延长似的,直直朝着阮泽追来。
再顾不及找落脚的地方,阮泽扭头就跑,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让班长把天台的门锁上,他冲过去就是一脚,然而那看起来脆弱的门,此刻却纹丝不动。
此路不通,阮泽立刻顺着一旁钉在墙上的铁楼梯爬到更高的地方,他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那恶心的东西,稳住手脚,速度倒也不慢。
然而在爬的过程中,阮泽到底是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当下就是脚一滑,差点直接掉进了头发的怀抱。
是的,怀抱,那些粘腻的头发就像海草一样铺满了整个天台,即使没有风,也在蠕动着,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阮泽甚至可以想象到被这些头发钻进自己的眼鼻口中,带来的那种恶心与窒息感。
丝丝缕缕的黑发顺着铁楼梯往上爬,但因为每节楼梯之间,都只有垂直的墙面作为连接,它的攀爬并不顺利。
阮泽回头,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用劲,避免自己因为手汗而出现手滑的现象。
好不容易爬到更高的平台上,阮泽又犯了难,当前的情况是安全了,但接下来怎么办?还有,班长呢?
阮泽半跪在地上,搜索着班长的身影,还好,班长横躺着,被大团大团的头发挤到了边缘处,虽然再过不了多久就会面临被头发淹死的可能,不过现在还是安全的。
到了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阮泽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研究对策。
头发虽然多,但这东西的本体多半是那个碎脑瓜,得把它找出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阮泽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他发誓,这绝对是他第一次感谢这家伙“纨绔子弟”的身份,这要是随便换一个普通学生,都不见得会随身携带打火机和烟草。
点燃一根烟,阮泽扔了下去,那些头发像是见了克星一般,瞬间给还在燃烧的香烟腾出来一个空位,但阮泽还没来得及高兴,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傻了眼。
远离火光似乎只是这些头发的本能,但实际上,它们本就是湿软的状态,又怎么会怕火烧?果不其然,茂密的发团几乎是瞬间就淹没了那根形单影只的烟头。
这头发不讲武德。
求生失意,阮泽叹气。
要不是只穿了一件短袖,阮泽恨不得把衣服脱下来做个火把开路,他抖开写满了这个世界的“佟全”资料的a4纸,在心底默哀,多希望被烧的,是佟全本人啊。
数了数烟盒里还剩十根烟,阮泽一一将其点燃,分别扔到不同的地方,经过八次的试探,阮泽终于找到了碎脑瓜所在的地方,他用最后两根烟再次确定,碎脑瓜没有转移地方的倾向。
把烟盒撕吧撕吧捏成一个长条,放在佟全资料裹成的长条旁边,阮泽郑重的朝着它们抱拳。
阮泽踩着楼梯慢慢地往下走,距离地面还剩四五十公分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是目前为止最为安全的,阮泽双手环着铁楼梯,点燃烟盒,然后立马松手跳下去,满地的头发霎时给阮泽腾出来一个落地的地方。
在那些头发反应过来之前,阮泽快步跑了起来,一边用燃烧的烟盒开路,一边朝着自己的目标狂奔,发丝缠绕上他的脚踝,突来的阻力让阮泽一个趔趄,在跌倒的前一刻,他迅速用烟盒在自己周围挥了一圈。
周围形成一个暂时的空荡状态,阮泽爬起来,继续奔跑。
烟盒快要燃到尽头,手指甚至已经传来了灼烧的感觉,阮泽咬着牙,强迫自己再等几秒,a4的燃烧速度太快,不能浪费在这儿。
终于,在四散开来的头发中,阮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碎脑瓜,毫不犹疑地点燃另一根纸条,也不管什么烫不烫,烧不烧,一股脑全塞进了碎脑瓜的颅骨中,刺鼻难闻的焦味传来,与之对应的,还有缠上阮泽腿肚子的头发。
阮泽急得乱窜,却还是无法阻止越来越多的头发袭来,等大把大把的头发勒紧他的脖子,阮泽已经没有继续挣扎的气力了,窒息感上涌,眼前阵阵发黑,混沌不堪的脑子再想不出自救的办法。
果然,凭他非酋般的运气,赌一把的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这下把自己的小命儿都搭了进去,也不知道容野舟能不能带着小橘,再找到一个像他这么好的主人了。
阮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而是去潮水般退散的头发,和佟全那张光看着就令人生恶的脸。
佟全蹲着,朝阮泽伸出手,“干得不错,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