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只是只猫吗?”
远离了三人,阮泽算是松了一口气,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光滑干净的石头坐着休息,郁闷的他不禁回想起刚才经历的一系列曲折离奇的事,自言自语般问着肩上的小橘。
佟全挥来的匕首速度太快,如果真的起了杀心,阮泽自认为是难逃一劫的,但在最后一刻,佟全收了匕首,脸上是毫不作伪的惊惧,像是看到了比爱蜜莉雅更为恐怖的存在,逼迫他停下。
再联想暴走的爱蜜莉雅,阮泽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但如若真的要将一切归结于一只猫,他又觉得太不可思议。
如噩梦般降临的“消遣游戏”,惨死他乡的队友,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的佟全三人,扑朔迷离的任务走向,与原本设定严重跑偏的小橘,这一件件事压着阮泽心头,他只觉得口中苦涩极了。
平静的生活如今离他而去,连自身的安全都成了奢求,阮泽扯着头发,自怨自艾,一张俊俏的脸上满是阴郁。
如果,当时没有捡小橘,他就不会遇到那个塞传单的人,更不会进到这个操蛋的游戏里……
脖子上传来暖烘烘的触感,阮泽回过神,把不停用脑袋蹭他的小橘放在手上,一人一猫对视了良久,阮泽轻舒一口气,笑自己居然把错推给一只巴掌大的小猫。
“哎,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不同凡响的地方,等我要死的时候,记得救我。”
小橘:“喵~”
阮泽摸摸它的脑袋:“那我就算你答应了。”
让小橘回到肩膀上,阮泽拿出手机,爱蜜莉雅那边暂时走不通,关键人物还有一个卡尔神父,那既然是神父,这个时候多半在教堂,他记得,他们一行人所住的两层别墅就在教堂旁边。
这么说,昨天傍晚来接他们的人,很可能就是卡尔神父!
阮泽振奋精神,既然有了目标,那自然就不能再耽搁,他只用了不到来时三分之二的时间,就远远看到了一栋显眼的哥特式建筑,以及旁边不远的教堂。
同样风格的教堂像是一座巨大的艺术品,绚丽的色彩在一众黑灰衬托中热烈夺目,唯有在阴沉的天色笼罩下,较为暗沉的光泽勉强与周围算得上一致,两侧精致的钟楼高耸着,似乎在荫庇整个小镇。
教堂位于这条街的最尽头,却难得的门庭若市,前来祷告的人并不少,阮泽在门口甚至看到了一脸麻木的程亚亚。
阮泽靠了过去,轻声叫她的名字。
“程亚亚。”
程亚亚看到他,眼中亮了些许:“是你。”
阮泽点点头,有些担忧的询问:“你还好吗?”
“挺好,没死。”程亚亚露出一丝讥讽的笑,不过很快就隐了下去,阮泽见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眼前的女孩,双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程亚亚率先提议进去看看。
阮泽没有异议。
为了避开镇民,两人特意从侧门进去,踏上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外侧是绿意盎然的花园,内侧则挂了许多宗教题材的油画,这让阮泽有些惊讶,虽然他平时了解不多,但也看得出来,这些油画绝不是凡品,甚至有些还是出自大家之手。
不看还好,一注意到细节,越来越多的违和感涌现出来,随处可见的雕塑栩栩如生,每一处都打理得纤尘不染,圆形的屋顶绘着繁复的纹路,彰显神圣气息,这煞费苦心的布置与打理,可见镇民对教堂很是上心。
可纵观这小镇的规模与宏大的教堂,实在是太不相匹配了,阮泽沉着脸,脑中飘过许多猜想,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定。
程亚亚停在一幅画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状似对其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但阮泽在她的侧脸上读出了一股悲伤的情绪。
“如果,昨晚我强制让她们分开住…”
那两个女生都不会死,阮泽在心底将程亚亚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虽然没有说出口,却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你提醒过她们了,没有必要自责。”阮泽顿了一下,摸了摸小橘的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任务,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然后再去找找她们吧,说不定两个人都没事,只是做了同一个噩梦而已。”
程亚亚侧过头看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阮泽原本打算穿过花园,远处忽然传来剧烈的争吵声,他停下脚步,用眼神征求程亚亚的意见后,两人齐齐朝着声音源头赶去。
“……少说废话,赶紧告诉我爱蜜莉雅的姐姐在那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只见在走廊的拐角处,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正抓着一个神父的衣襟,表情凶狠,语气中充满了火药味,男人身边还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神情关切的盯着神父。
阮泽看了却一阵无语,要是答案能这么容易就告诉你,那才有鬼了。
即使是被威胁,神父却依旧维持着镇定,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他伸手拍拍魁梧男人的手,“抱歉,菲奥娜一年前就失踪了,我们找过,但一直没有音讯。”
一行人中唯一的女生,也就是昨天和程亚亚一起的苏锦,她只当神父不愿意告诉她们,着急地大喊:“怎么可能!你一定知道!求求你告诉我们!”
魁梧男人作势就要挥拳头,程亚亚看不下去,想要劝和。
“有话好好说,不至于用暴力……”
这一开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倏然投向他们这边,神父也不例外,然而原本只是不在乎的一撇,却在接触趴在阮泽肩膀的小橘之后,忽然一顿。
刚才快被魁梧男人揪着衣服提起来,似乎任人欺负的神父,一把扯开钳制他的手,步履匆匆奔阮泽而去。
再次成为主角,阮泽心头一跳,从魁梧男人脸上痛苦的神情和痛苦的嘶声,看出了神父那不俗的战斗力,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不敢乱动。
火热的眼神像是粘在了小橘身上,神父站定,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颇为不舍地将视线挪开,十分有礼貌地朝着阮泽询问:“请问能将这只可爱的小猫留在教堂吗?”
这么直接?
阮泽愣了好久,回过神,他硬着头皮迎上神父殷切的眼神,尬笑:“您就是卡尔神父?”
神父颌首,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只是话语中少了份征求,多了份胁迫的意味在里面。
走廊的拐角处一共七人,此刻却陷入了有些诡秘的沉默中,苏锦一行人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刚才还对他们爱搭不理的神父,现在却死乞白赖地讨要一只猫?
程亚亚的眼神也有些复杂,因为她站在阮泽的右手边,看不到其左肩上的小橘,所以探寻的视线只能在神父和阮泽之间游离不定。
阮泽砸吧砸吧嘴,斟酌着说辞,琢磨着如何在卡尔神父第三遍询问说出口之前,委婉的拒绝而不会引发他如爱蜜莉雅一样暴走。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如刀锋的声音突然响起,切断了阮泽脑中代表思索的弦。
“长得真丑。”
阮泽瞪大了眼,扭头看向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趴在他肩上的小橘,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才那句话,是来自这只猫的吧!
沉浸在刷新世界观的灵异事件中无法自拔的阮泽,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卡尔神父的神色变得狰狞起来,可怖的表情像是魔鬼附身一般,让人看了遍体生寒。
对面的四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伸着脖子观望。
程亚亚一把抓住阮泽的胳膊,声音颤抖的说:“他不对劲。”
阮泽木着脸不说话,心想自己早就看出来了,这里的重要人物就跟有什么大病一样,一见小橘就暴走。
既然罪魁祸首明确了,这解铃还须系铃人,阮泽将小橘托在手里,大方地展示给卡尔神父看。
卡尔神父的表情舒缓下来,伸手想要抓住小橘,却被阮泽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小橘伸了个懒腰,尾巴轻轻环住阮泽的手腕,一张猫嘴开开合合,发出的,确实纯正的人声。
“你想死?”
恰到好处的疑问,让卡尔神父扭曲的表情忽然僵住,眼中闪过挣扎与贪婪,最终还是仅存的理智占了上风,不甘不愿地转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凑到了阮泽旁边。
对上小橘的双眼,眼中黑色的瞳孔宣示着身份与陌生,阮泽将自己想要摸摸猫头的念头压了下去。
一个陌生的人类。
“会说话的……猫?”程亚亚的惊呼声拉回了阮泽发散的思维,他摇了摇头,没有解答程亚亚的疑问。
毕竟他现在也是一脸茫然。
“容野舟,道具而已。”
小橘,不对,现在应该是一个自称容野舟的男人或者道具,主动开口解释。
“道具?那是什么东西?”
“游戏道具吧……”
“那它到底是猫还是人?”
“我看那个神父都挺怕它的,应该是个高级道具。”
懒懒地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四人,容野舟并没有给他们答疑解惑,反倒是顺着阮泽的手臂,又回到了他的肩上趴着。
阮泽下意识挠了挠他的头,两秒后手上一僵,默默的将自己作死的爪子收了回来,握成拳头抵着嘴,假意咳嗽两声,当无事发生。
好在容野舟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阮泽松了口气,开什么玩笑,这是只连Boss都怕的战斗力爆表橘,拧断他一个菜鸡的脖子不是一秒钟的事吗?!
这以后不得当祖宗供起来。
“趁我清醒,赶紧去问话,他现在不敢撒谎。”
程亚亚眼中的求知欲已经快溢出来,然而她并没有多问,听到容野舟的提醒之后,立刻做出反应。
“走!赶紧找那个神父!”
经她的提醒,对面的四人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商量着分头去找人。
至此,一行人从相遇到分开,程亚亚和苏锦没有任何的眼神与话语交流,像个十足的陌生人一样。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与暖意,阮泽对程亚亚点头示意,两人循着卡尔神父消失的方向一路小跑,四处张望着,生怕错过一个可疑的身影。
在教堂外围寻了一圈无果后,他们一脚踏入祷告室。
此刻站在高位上,垂首低声诵读《圣经》的卡尔神父,不复刚才狞恶的模样,身后巨大的彩色玻璃在他身上投下绚丽的光,刺眼而神圣。
这转变未免太过生硬,阮泽脚步都险些踩偏,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看到长椅上坐着许多来祷告的镇民,此刻要是把卡尔神父硬生生拉出去,肯定会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于是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静静等待这场祷告结束。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结束祷告的镇民一脸轻松愉悦,陆陆续续走出了祷告室,而卡尔神父在一开始就看到了阮泽两人,却一直留到了最后,甚至信步朝他们走来。
“我为我之前的冒犯感到十分抱歉,这次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弥补犯下的过错。”
阮泽眉头一挑,越过卡尔神父,眼神落在其身后的苏锦四人以及佟全三人身上,七个人分成两拨,分别在过道的两旁,将卡尔神父围在中央。
这下好了,还差一个就全员到齐了。
阮泽问:“还有一个人呢?”
佟全靠在长椅上,闻言看了看阮泽,顺带着扫过他肩上的猫,随即眼神一凛,下意识想要掏出自己的匕首。
旁边的卓达眼尖,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不像这边的剑拔弩张,听到问题时的苏锦四人忽然露出心虚和恐惧,眼神闪躲。
程亚亚嗤笑一声:“死了,被这几个人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你放屁!”站在苏锦旁边的魁梧男人往前一步,“再乱说老子撕烂你的嘴!”
嘴里放着狠话,但那作态更像是色厉内荏,急切想要掩盖什么。
程亚亚不吃他这一套,脸上不见一丝畏惧的神色,反而是满满的嫌恶:“他们四个人,惹到了npc镇长,导致镇长暴走,四处逃跑的时候,他们就打晕了来救人的江东,趁着镇长去杀江东的时候,自己溜之大吉。”
了解原委之后,阮泽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江东是去救你们的……”
“是啊!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说江东在天之灵,会不会正期盼你们去陪他呢?”程亚亚笑意更深,勾起的弧度却是说不出的嘲讽。
“如果不是江东不愿意去偷线索,我们根本就不用对上镇长,更不会被他追杀!”
像是被阮泽的眼神与程亚亚的话语刺激到一样,苏锦忽然崩溃大哭起来,将一切责任推给了一个死人身上。
“一切都是因为他!我们也想救他的,那个镇长太可怕了,他在吃人啊,呜呜呜……”
阮泽张了张嘴,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了良久,最终化成一阵叹息。
他肩上的容野舟忽然促笑一声:“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哭声不止,却小了许多,魁梧男人蹲在地上低声安慰苏锦,听到容野舟的话也不过是身体僵硬了一会儿,恢复之后便一直保持着安静。
毕竟人心隔肚皮,错在他们,不论怎么狡辩也不过是无济于事,经历过这样的情况,至少这场游戏里,不会再有人愿意出手帮助他们几人了。
阮泽无力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设想过,但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潜意识中还是不愿意去接受。
置身事外的佟全在听到容野舟的声音以后,一直紧绷着身子,那模样,即使是陈青都发现了不对劲,他悄声询问:“那只猫到底是什么等级?”
佟全瞥了他一眼,摇头。
“至少不是我们能碰的等级。”
陈青听了却眼神发亮:“我想把它搞过来,可以不计代价。”
一只手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卓达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佟全冷笑连连:“你不要命了?”
“我不管,”陈青扯开卓达的手,咧嘴扯出一抹畅意的笑,“这是雇主给你们的要求,必须做到。”
佟全眼神蓦地阴沉下来。
卡尔神父安静地立在众人中央,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状况,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一分,活像一座雕塑。
容野舟跳到阮泽的腿上,毛茸茸的头搁在他的掌心,趴得倒是毫无形象,只是话语中带着不耐烦:“有什么要说的,赶紧。”
阮泽双手僵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微微颤抖的卡尔神父身上。
不可遏制地,他心底缓缓升起一个疑问,这只懒洋洋趴在他腿上,说话刺耳又难听,直戳别人痛处的猫,真的是那个Boss见一次炸一下的高级道具吗?
卡尔神父咳嗽两声。
“我很遗憾,菲奥娜确实在一年前就失踪了,我发动了所有的人去寻找,但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收获。”
“菲奥娜和爱蜜莉雅是一对感情十分要好的姐妹,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同时也是一对苦命的孩子,一对赌徒父母负担不起扶养的费用,在很小的时候就将她们丢弃在孤儿院里,是我将她们带回了教堂。”
“菲奥娜年长三岁,比爱蜜莉雅懂事,她央求我给她找了一份工作,她想要自己唯一的亲人爱蜜莉雅过上更好的生活,我答应了她。”
“菲奥娜很聪明,也很能干,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单独接手一家店铺的经营。”
“在失踪之前,菲奥娜和爱蜜莉雅每周日都会来教堂祷告,那天也不例外……”
“我永远记得,菲奥娜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她告诉我,再过些日子,她和爱蜜莉雅就要过上全新的生活,还要我保密,说是要给爱蜜莉雅一个惊喜。”
“我毫不意外地答应了菲奥娜,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去设置这个惊喜,但我没有想到,原本收拾好,要回家准备去接爱蜜莉雅的菲奥娜,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还在教堂等待姐妹俩的到来,直到傍晚,才看到姗姗来迟的爱蜜莉雅,她告诉我,菲奥娜不见了。”
“我们找了很久很久,却找不着任何的踪迹,菲奥娜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之后,原本天真可爱的爱蜜莉雅像变了个人,偏执、疯狂、多疑,她认为是镇子里的人害了她的姐姐,于是搬到了远离镇子东方的河边,不愿意与他人来往。”
“我去劝解她,可没想到她居然也将我当成了杀害菲奥娜的凶手,对我大打出手,我没有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