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念听他们这戏谑的语调，估计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可是现在不安全，她总得想个办法脱身。
迟念的视线越过眼前人，盯着远处的两个身形高大的男生，咬牙思索。
看着不好惹。
周顾捷她认识，可对方也不是好人……
怎么办啊这……
她的目光又落在旁边的颜浦和身上，见对方并没有再过来，只是走回了那个“老大”身边。
他捂着嘴朝那人说着什么。
迟念环视一圈，得出一个结论——
完蛋了。
这一个个看着都凶神恶煞的，眼里带着诡黠像是要把她吃了。
要不……
“那个……”
迟念默默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周顾捷，用语言软诱惑他，“你把我放了，我请你吃蛋糕好不好？”
周顾捷：……
周顾捷：我是坏人OK？
“傻子。”
他瞥了迟念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回头时眸光却在她瓷白软嫩的脸上停留了一会。
迟念皱着眉一脸认真：好不好？
周顾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想到他曾经把迟念堵在校门口，然后满揣一腔爱意对她说：我喜欢你。
那时，迟念握着自己的书包带子，一脸天真无邪看向他，淡淡的回：
“我知道。”
周顾捷慌张极了，“什、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他暗恋的这么明显？
结果对方后退了一步，站在石台阶上悠悠的开口：
“阿淮说我这么可爱……”
迟念用食指托着下巴，眨巴着水亮的双眸，唇角扬起笑意，“有人喜欢很正常。”
周顾捷内心：你……不对，你哥＊＃&＊＃＃。
迟念趁他不注意，偷偷去摸蛋糕袋子里的手机。
周顾捷身后的人显然没有耐心，时不时踩在有着脏水渍的破碎地板，语气烦躁朝她踱步而来，“这小妞看着还不错，不如让我先来试试……”
迟念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机，紧张得手汗一直流，只能把整只手都藏在里面不拿出来，然后微动一下手臂，将袋子往身后藏。
“有什么好试的。”周顾捷站起身，走到那个“老大”面前，在距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不干不净的，还是算了。”
他说她不干净？
“噗嗤哈哈哈。”
颜浦和看出来了，觉得他在替她解围，便笑着接话，“你和她不会真做过吧？”
语气十分轻佻，周顾捷也没搭话。
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迟念身上，迟念也顾不得他们说什么，艰难斜着眼找到了左淮野的号码，拨了过去。
然后看准时机就准备跑路——
“艹！”
一直不发话的小弟眼尖，咒骂了一声就要跟上去，“人跑了。”
迟念一听这话跑得更快了，两条腿拼命往前迈。
可是她心里突突突的跳，腿软的根本跑不远，一下子就栽了。
啪嗒。手机落地。
那个小弟见她跌倒在地，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这点胆量，以后还是不要自己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了。”
迟念撑在地上的手收紧，眼眸怯怯望着来人。
对方还没落下手，迟念就害怕的紧紧闭上眼睛。
“啊——疼。”
那人被重重一击，捂着脑袋嘶吼。
迟念不知道来人是谁，只知道有只手把她拉了起来，将她护在身后。
这身影，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迟念扬起脸去看他。
身处阴影之中，远处昏沉沉的光束打在左淮野身上，边缘模糊不清，却点缀着暖色微光。
“滚。”
他咬牙说，语气里带着狠戾劲。
“你丫的。”“敢对老子动手。”
“左淮野。”
场面一度混乱，迟念根本分不清来了几个人。
“卧槽！给老子递把刀过来！”
迟念一直被左淮野好好的护在身后。
“嘶——”这一声才是他。
“阿淮……”
迟念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臂，视线却被突如其来的温热掌心轻轻盖住。
“别看。”他说。
他不想让她看见。
左淮野的眼神有点瘆人，他先是毫不在意的用大拇指擦去嘴角的血渍，一双黑眸淡漠凌厉，眼里皆是厌恶望着众人。
迟念从没见过他这样。
她会不会怕他？
冷白的刀光乍寒，划过两人眼前——
左淮野挡住了快伤到迟念的水果刀，指上鲜红的血滴落肮脏的水泥地，有东西掉了。
好像……好像是……
迟念来不及思考就想看，却被左淮野挡在身后。
“别看。”他温柔的说。
“你丫的颜浦和，待会出人命了你别急着跑！”
“艹你妈！”
他们内讧了。
迟念在混乱中被人推来推去，隐隐听到左淮野和她说，“你先走，别回头。”
明明场面乱哄哄的，他却异常平静。
“走啊。”
灯影沉沉，黑暗的小巷里看不清各人的脸。
有人流了很多血。
不知道谁报了警，当警察来的时候，迟念已然有些惊吓过度了，她颤抖着嗓音，好半晌才开口：
“死……死人了……”
—
“这是一起意外冲突事件，由于双方互殴而导致其中两个轻伤，一人重伤……”
“其中受重伤的颜某某，动用管制刀具造成左某某的轻伤，由本院……”
一切尘埃落定。
“是不是有人死掉了……”迟念坐在法院的椅子上，神色恹恹盯着地板。
“没有。”方沅握着她的手安抚，“都过去了，别害怕。”
迟念望着自己的脚尖出神，心里悬得慌，拉着方沅的手急切的问她：
“那阿淮哥哥呢？他怎么样了？”
她妈妈出事的时候，邻居家的阿姨也告诉她都过去了，不要害怕。可是妈妈死了，再也没回来。
迟念有点害怕，怕左淮野也是一样……
“放心，没事的，他也是受害者啊。”方沅安慰她。
“方女士，陈警官找您。”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走近方沅。
“好。”方沅摸了摸迟念的脑袋，让她在原地等。
迟念乖巧地点点头，怀里抱着左淮野给她买的毛绒玩偶，静静的等。
再出来的时候，方沅的神色明显不一样了。
她整理了一下面色，撩起自己鬓边的碎发，握着迟念的手温柔抚摸，
“念念想回家吗？”
“回家？”
“嗯。”她和蔼的笑，“念念的家。”
—
左淮野20岁生日这天，发生这样事，方沅终归是又担心又懊恼。
“念念必须回去。”
方沅环胸对着在家休养的左淮野沉声，“她家里人都已经找上门了，过几天就会来接她。”
“可是她不愿意回去。”左淮野掩了一下受伤的手，神情低低的望着门口。
“那你能为她做什么？”
方沅补充道，“好好保护她？治好她的病？还是让她一辈子都只跟在你身后？”
左淮野整个人脊背绷紧，一声不吭站了许久，许久才说了三个字——
“保护她。”
“保护？怎么保护？”
方沅挑眉，正色道，“用你的断指来换？”
左淮野被堵住了话。
“她只能回去，而且我们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为她的病情努力，可是到头来一点变化都没有……锦都迟家，家境优渥，还是念念血缘关系上的亲人，也许能给念念更好的治病机会呢？”
左淮野勉强咽了口气，闷声不语，心里却拉扯得艰难。
是啊。
他什么都做不了。
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很难，除了让她自己成长，他不可能护她一辈子。
爱不是占有，是他希望她好。
他的迟迟可以一直像小孩子，但不可以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小孩子。
“想明白了吗？”方沅问他。
左淮野捂着自己受伤的手，勉强扯了扯嘴角，语调清润，“知道了。”
“迟家人过两天来接念念，你记得好好跟她说。”
方沅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她拉开虚掩的房门，才发现迟念一直站在门口。
“念念……”
方沅怔怔开口，身后的左淮野心里一惊。
迟念没应声，鼻子红红的，看样子就已经哭过了。
她见方沅出来，又想到刚刚听见的话，脸上挂着泪水扭头就走。
“迟迟！”左淮野立马从床上起身去追她。
明明手上刚做完手术还疼得厉害，可看到她一副软嘟嘟的撅起嘴巴委屈样，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迟念回到房间，一把扑在床上哭起来。
她沮丧着小脸，拉过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把整个脑袋也缩了进去。
“迟迟……”
“迟迟你别哭。”
左淮野想替她抹眼泪，可无奈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能悄悄背在身后。
他希望迟念没听到刚刚那番话，可眼下的情形，她一定是知道了。
“你不要我了……”迟念受伤的说。
“没有。”
“你就是不要我了！”她十分笃定。
“真的不是这样的……”
左淮野垂眸，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只能闷闷的低语：
“我没有不要你。只是我希望你能变好……”
他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可迟念还是听出来了，绷不住情绪像个没人要的小孩一样大哭。
“呜你……”
“你也是这么想的……”
迟念磕磕绊绊的说，“你，你也觉得……我是……是……”
傻子。
迟念说不出口，喉咙酸涩的像是被刀片划过似的，刺痛难忍。
她挣开左淮野触碰她的手，转过头泪眼模糊的望着他。
“为什么……要骗我？”
不是说迟迟最聪明了吗？
不是说迟迟最可爱了吗？
现在就连他也觉得她麻烦了，想把她赶走了？
“呜……”
迟念突然觉得好委屈，她把半张脸捂进被子里，吸起了鼻子。
她只听见了方沅说，会有人把她接走……
可是她哪都不想去，她就想待在左家，待在左淮野身边。
“你不要我了……”
迟念哭得呼吸错乱，仓促吸鼻子，扬头用格外考量的双眼与他验证——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不是的。”
左淮野显然有些急了，揽住她轻声细语的安慰，“我没有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眼神真挚盯着迟念哭唧唧的脸，用另一只手替她抹眼泪，把她的小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口处。
“我也没有骗你。”
他认真道，“我喜欢你，从小到大都是。”
左淮野略显笨拙的表明心意，替她擦干眼泪。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可是我就是喜欢啊。我不想让你和别的男生聊天，不想让你难过，也不愿意让你受委屈。”
“你不要哭好不好？”
左淮野细细安抚她的情绪。
迟念噘起了嘟唇小嘴，把手抵在他肩上，哽咽着没说话。
左淮野一直掩着自己受伤的手，不想让她知道。
迟念哭得眼睛都睁不开，趴在他怀里不动。
“你睡吧，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左淮野搂住她靠在床头，拿起一本童话故事书。
迟念虽然生气委屈，但还是点点头，小小的手攥成了拳头，放在他的胸前。
她细小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几乎要睡了过去。
耳边磁性温柔的声音停住了，迟念听到他放下了书，斜过身子将她抱住，背上的大手轻拍着，像是哄着孩子睡觉。
迟念心里暖暖的，将脑袋拼命的拱进他怀里，空落落的心脏都被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