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靠近大海,凌晨时分的明州港,大雾弥漫。
港口外的一处军营中,几名负责警哨的士兵挟着枪,正在大雾中来回晃动着。
一个卫兵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
“真是瞌睡啊,今日大军已经把方贼合围起来了,等打完了方贼,咱们也算捞到了军功,说不定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再也不用受着洋罪了。”
同伴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好像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无数支箭矢破空而来,猝不及防的士兵立即倒下一片。
“贼兵!贼兵突围了!”
有人大喊起来。
“咣咣咣”的铜锣声响了起来,士兵们慌慌张张抓着长枪和盾牌跑了出来。在将官的呵斥下开始结阵,结果还没有形成整齐的队伍时,雨点般的箭矢又呼啸而至。
仓促未及准备的士兵又像割草一般倒下了一排又一排。
哀嚎声、呵斥声、喊杀声乱成一团,嘈杂的声音通过迷雾传了过来。
带队的方杰听到声音之后,心中大喜,连忙下令:
“全军出击!”
“杀呀!”
贼兵们嗷嗷叫的冲了上去!
“哎吆!谁这么缺德呀,挖这么深的沟!
大家这才看清,面前出现了一条五米长、三米的深沟,让冲锋的贼兵顿时望而却步起来。
“怎么回事?给我冲过去!”
方杰大喊道。
“大将军,有沟!”
“有沟怎么了?给本将冲,就是拿人命填也能把沟填平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阵嗡鸣,方杰抬头一看,漫天的箭雨,他伸手抓过身边的一个士兵挡在了身前……
“副招讨使果然神机妙算,若不是有这连夜挖成的壕沟,还真会是个麻烦。”
杨可世在身边说道。
实际上就是没有壕沟,宋军已经连夜构成了三道防线,方腊要想突围,也并非易事。
顾思远看了看雾蒙蒙的天气说道:
“通知各军,死守自己的位置,不得浪战,以免让贼兵有了可乘之机。”
“是!”
顾思远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那个叫作李仪之的市泊司小吏。
当初在明州港登陆之时交给他的任务,他竟然能够真的将港口的船只都给调了出去,断了方腊的退路,可见此人能力出众,顾思远也起了拉拢之心。
“李兄将港口的船只全部调出,让方杰只得到了一个无用之地,从而断了方腊的退路,此战之后,本官定上表朝廷为你请功!”
李仪之却淡然一笑,拱手说道:
“家父常教导在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下只是在做份内之事。若是论功,浴血奋战的将士才是厥功至伟!”
顾思远听了之后,不禁肃然起敬,他不禁问道:
“李兄,请问令尊大人是?”
“家父南剑州沙县税务司,李纲!”
……
大雾渐渐散开,方腊心中的迷雾却越来越重,看了看身边的百十名骑兵,紧紧握住手中的缰绳。
军师陈篐桶定的计策,方杰率军佯装主力突围,吸引宋军前去围剿。
方腊则率领为数不多的骑兵和军队主力趁宋军调动之际趁机突围而去。
眼见大雾散开,可是宋军的防线丝毫没有松动,连喊杀声都小了下来。
“圣公!上将军回来了!”
方腊心中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要么苦战,要么突围而出,回来了的方杰是方腊最不想看到的。
“让他来见我!”
方腊阴沉着脸说道。
“呃……上将军只能抬来了!”
“什么?”
方腊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看到架子上的方杰之时,不禁觉得气血上涌,瞬间天旋地转起来,陈篐桶和方肥眼疾手快,连忙上去扶住他。
二人伸头向架子上看去,顿时也觉得毛骨悚然,只见方杰的脑门上插了箭矢,如同刺猬一般。
大宋财力雄厚,最不缺的就是廉价的箭矢,真是不要钱的射。
方杰虽然拿个人当作挡箭牌,但依然逃脱不了被射死的命运。
方腊稳了稳心神,刚想说话,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
士兵们一不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一看,不禁又是一声惊叫,吓得连连后退。
方腊一看,士兵们的勇气没了,这比任何局面都可怕。
他没好气的问道:
“是何物?”
“回……回圣公,是护国大将军司行方的人头!”
“我……”
方腊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圣公!”
“陈先生,可还有计策?”
陈篐桶一咬牙,说道:
“如今,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路,到这汪洋喂鱼虾。第二条路,投降!”
陈篐桶话音一落,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方腊。
方腊自然知道大家都不想去喂鱼虾,他也不想啊。
片刻的沉默,方腊猛的站起身来,或许是用力过猛,眼前瞬间都是小星星。
陈篐桶又连忙伸手去扶,结果被方腊倔强的推开。
“传我命令,修筑工事,顽抗到底!困兽犹斗,何况是人!”
“呃……”
方腊杀气腾腾的扫视了一圈,众人顿时吓得赶紧领命而去。
等众将领都散开,陈篐桶不由得开口问道:
“圣公,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这是……”
方腊伸手制止住了陈篐桶,说道:“唯有顽抗,才有谈判的资本,顾思远答应过我,请奏皇帝封我为侯,兼领睦州宣抚使。”
陈篐桶怔怔的看着方腊,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杀呀!”
远处突然传来的厮杀声,这让方腊和陈篐桶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援军?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士气低沉的方腊军一听精神大振,纷纷大吼起来,连忙摩拳擦掌,准备再次突围。
“传令!不得浪战,加紧修筑工事,违令者斩!”
方腊冷冷的吩咐一声,便闭目养神起来。
这个时候,即使有了援军,也打不穿固若金汤的防线,又何必折损自己的谈判资本呢。
果然,也就一柱香的功夫,喊杀声就消失了,只是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