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拍戏的日子，林岫白很早便醒了。
前一天晚上想着剧本，翻来覆去地没睡好，脑子晕沉沉的。
简单地收拾洗漱，出公寓时天还微微亮，泛着橘子海似的颜色。
她乘车前往片场。
拍摄的地点在学校，剧组已提前清过了场，偌大的校园里，大部分都是工作人员和群演们。
刚一下车，林岫白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制片人洛柔。
对方穿着一条深红色长裙，正和导演组的人讨论工作。虽然微挑的眼睛被墨镜遮住，但那明艳的红唇还是极其惹眼。
“洛柔姐。”林岫白走过去，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你来了啊，”洛柔摘下一半墨镜，懒懒地看向她，语气中有些被打搅的不耐烦。
“去化妆候场吧。”
“好。”
转身去找化妆师的时候，她还能听见身后导演的低询。
“那小姑娘是谁？”
“演小配角的新人，”洛柔敷衍道，“哎呀，别管那些了导演！我们刚刚聊到哪了......”
化妆间里拥挤而闷热。
充斥着微微的汗味，坐在里面有些头晕目眩。
林岫白知道，这就是群演通用的房间，而主演们都有专属的化妆师和休息室。
若不是拍戏需要，这两个层次的人甚至根本不会有接触的机会。
化妆师姐姐给她上了轻薄的粉底，看来看去，又忍不住笑道：“你皮肤真好，这样看根本没什么区别。”
然后她让林岫白闭上眼睛，扫了淡淡一层眼影，又涂了个裸色唇膏。
“可以了！就这样吧，角色不需要浓妆。”
“谢谢姐姐。”林岫白弯眸。
出去的时候，看见剧组正拍着主演的戏份。
导演一喊a，乌泱泱一群助理在旁等候着，给女主打伞的、拿着小风扇小马扎的、甚至还有端着女主的冰美式的。
“辛苦了乔姐，先补补妆！”
“喝口水吧乔乔！”
林岫白旁观了会儿，又转身去寻了处阴凉地方坐着，拿出剧本来看。
这个角色叫夏夏，是个嫉妒心强的心机女配，整场戏份只做两件事，欺负女主，伤害男二。
最后的危急关头，男主终于出现，英雄救美，皆大欢喜。
当然，台词也少得可怜，属于打酱油的那类角色。
林岫白又从头到尾背了一遍台词，就听见身后工作人员喊：“下一场，夏夏准备！”
十分钟后，巨大的反光板和摄像机对准了她的脸。
在那一刻，林岫白第一次体会到紧张是什么感觉。
以前经历了无数次大型考试，她心里也不会有一点波动，势在必得。
可演戏就不一样了，周围无数视线的聚焦，演员的每一秒微表情都会被放大，这对于她来是一种挑战。
还好，前面的两场戏还算顺利。
和对手演员说两句台词，有时甚至连镜头也没有，轻松便过了。
最后是一场冲突戏，需要和男女主争吵。
导演对准机位喊道：“3,2,1——A！”
她的余光瞥见洛柔也站在导演身旁，散漫地看了过来。
林岫白深吸了一口气。
她凝视着女主角，声音淡漠而厌恶：“你凭什么和顾泽哥哥在一起？”
女主向后退了两步，神色惊慌，逐渐靠近身后的阶梯。
“夏夏，你听我解释，我本来早就想告诉你的......”
她颔首，目光冷冷地落在女主脸上，一寸寸移下去。
“你、你还敢戴着他的项链？你不过是个保姆的女儿，你凭什么......”冷笑了两声。
林岫白的声音有些抖，咬住下唇，目光对准了女主身后的台阶。
对，推下去就好了——
突然，手腕却被死死地禁锢住。
男主一脸厌恶地抓住她的手：“夏夏！不要再闹了。”
“顾泽哥哥......”她自嘲地笑了一声，“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对我，为什么......”
情绪愈发不受控制，她努力挣脱着，眼眸微红，仿佛要与眼前的女人决一死战。
“我恨你！”
可惜，女孩的力气在成年男人面前毫无反抗余地。男主见心爱之人要受伤害，手上握得更紧，稍稍用力一推——
“你真是个疯子！”
......哎，不对，怎么力气这么大？
林岫白被意料之外地推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踉跄两步，竟然摔下了台阶。
膝盖首先着地，与柏油地上的小石子重重摩擦。
紧接着是一阵刺痛——
她微怔，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自己站不稳就不会接戏了吗？”导演不悦地喊停。
一旁的洛柔轻笑了一声：“小姑娘就是这么娇气，摔了碰了可要哭鼻子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男主演有些歉意，上前想要扶起林岫白，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
她拍拍灰站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如清澈的溪流，声音平静。
“抱歉导演，我们再来一条吧。”
*
Koe大厦。
何远川整理好文件，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
“进来。”
“江少，流光集团那边已经谈妥了，明天就会派人来签资源置换的合同。”
何远川低头，将文件整齐地放在桌面上。
“还有这个，今年新人的资料都整理好了。”
“......给他看过了吗？”
何远川知道，他指的是江彦中。
江总生病修养的这么多天，江迟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项目甚至比之前更顺利，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
这个传闻中的江氏继承人，完美得仿佛没有任何缺点，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只有与他相处最久的何远川知道，这个男人只是不轻易流露疲惫。
“看过了......老爷没说什么，只对那个林岫白有点好奇。”
江迟抬眸，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毕竟是个中途签的素人，还完全没有家庭背景，所以不理解您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何远川低声道。
“但是老爷十分信任您，我相信他不会干涉。”
半响，男人后倚，冷白手腕轻扣在桌面，语意沉沉地开口。
“我不会看错人的，市场需要这样的类型。”声音一顿，修长手指轻轻摩擦文件，
“况且，她的身世倒是很有意思......”
日落斜阳，落地窗外的天幕染上了浓郁的橘红色。
何远川汇报完资料，出办公室前却被叫住。
“今天她拍戏顺利吗？”
“她是？”何远川有些摸不着头脑。
......
江迟眸色一沉，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出去，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