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韵说出他的见闻后,胡羽飞和蔡道蔡道卿皆是一惊,但因为不清楚快门声意味着什么,所以周韵和蔡道卿表现的都不是很惊慌。只有胡羽飞,想到了那个有拍照老人的故事。
倘若引用一句谚语来形容现在的状况,那便是佛家的人生三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影子社会对大众封锁了消息。普通人自然不知道鬼魂的存在以及应对方法,所以会害怕着这样的未知存在。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像周韵和蔡道卿这样对影子世界稍有涉猎但入水不深的人,自以为很了解鬼魂之类的异常,并且也知晓对付它们的方法,觉得它们很好对付(或者觉得身边的同伴很轻松就能对付它们),所以并不害怕,属于无知者无畏。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像胡羽飞这样经历过不少的家伙,知晓某些可怕的的存在,并且也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么的难对付,所以很害怕,因为了解的害怕。
这样一来,乍一看好像回到了原点,但实际上此原点并非彼远点,虽然害怕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比起知晓着害怕还不如无知着害怕。毕竟有的时候知识也是一种罪恶,无知反而变成了一种能使人幸福的力量。
但胡羽飞再害怕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作镇定的在脸上保持冷峻的表情,并努力无视在腿间流淌的温热液体。
在彼此两秒一回头的龟速中,二人终于到达了胡羽飞指定的调查地点,蔡道卿战战兢兢地调查着厕所,周韵颤颤巍巍地翻找着木柜,胡羽飞则负责在正中确保视野,不会出现一个不留神同伴消失的事情。
“咔咔咔…………”伴随着无法抑制的牙齿打颤,周韵装作镇定的逐一拉开了柜门。
“嘎吱~”拉开第一个柜子,里面装着不少杂物,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哈,自己吓自己……”
“嘎吱~”拉开第二个柜子,里面装着不少除草工具,耙子铲子之类,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哈!自己吓自己~”
“嘎吱~”拉开第三个柜子,里面装着一个小丑,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嗨!自己吓……诶?”
怀疑自己看错了的周韵决定再拉开柜子一探究竟,随后发现柜子里空无一物。
“我就说嘛,自己吓自己~”
“要是没发现可疑的东西就回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挪过来,一定要随时警惕背后,还有,把那把耙子拿给我。”
“看完了,问题里没有一点厕所。”另外一边,蔡道卿很随意的捏着鼻子往厕所里瞥了几眼,“倒是在旁边的地上找到本日记,要读读看吗?” “……你当我们玩游戏呢?通过读日记获取游戏线索?”
话是这么讲,但现在的众人也已经没有能支持继续探索下去的情报了,如果用游戏来打比喻,那便是卡关了。
假如这是跑团游戏,那接下来就该抛骰子过个灵感,让Keeper提供一些场外援助了。不过胡羽飞自有妙计,他舔了舔手指,举在空中,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着周围的空气流动。
很快他便发现了这个地下空间里的异常空气流动,按理来讲这里应该一丝风都没有。胡羽飞用耙子扒拉开地上的杂物,露出了一扇活板门,上面有一个圆环。
“你们谁去……” “我不!” “不不不不……“
眼见二人都没有上前去拉门的意图,胡羽飞只好一边在心里暗骂他们怂,一边站的远远的,试着用木棍挑开地上的圆环。
“啪嗒”“哎呀,没挑开。” “……” “……”
“啪嗒”“哎呀,又没挑开。” “……” “……”
“啪嗒”“哎呀,好麻烦啊。” “……” “……”
“啪嗒”“芜湖!开了!” “……哥,你也太怂了。” “就是,都给我整无语了。”
“切!你们懂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说白了就是怂。” “就是,真怂。”
“闭嘴!!”
经历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三人一起走进了新开辟的通道。凑近一看,发现下面漆黑一片,一望看不见底。胡羽飞让蔡道卿向上照明警惕,自己则掏出火机向下看去。
顺便一提,这期间周韵的工作是“直勾勾的盯着黑暗,假装自己看出来那里有什么东西,从而对黑暗中不知道什么存在起到威慑作用,”听着就很不靠谱,但毕竟是胡羽飞定的,能靠谱就有鬼了。这个人给人的印象永远在“有点东西”和“什么东西”中间徘徊。
火焰驱散了部分黑暗,却无法照亮整个地窖,不得已,胡羽飞决定以身试险,投石问路——推个人下去。
“小周,你看这个洞它又深又黑……” “哥?羽飞哥?你想干吗?先说好,我可不下去啊。” “……”
“呐,蔡道卿你难道……” “不好奇,别找我,再见。” “不好奇这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双双碰壁之后,胡羽飞决定亲自——把他俩推下去。
“啊呀!” “卧槽!”
当然了,尽管能把别人丢下去投石问路,但自己待在安全的地方这种缺德事胡羽飞是做不出来的,更何况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也不见得安全多少,所以在把二人推下去之后,胡羽飞自己也跳了下去,这也算是一种自觉吧。
因为没有准备,所以周韵和蔡道卿落地之后都十分狼狈,落了一身的灰。胡羽飞则在空中一个灵巧的转身,像猫一样用脚落地——然后把左腿扭了。
“奶奶的……” “哈哈!让你推我们下来,遭报应了吧,活该!” “嗯,我觉得你也是活该。”
当然,事到如今再争讨谁是不是活该已经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了,重点是赶紧熟悉新环境,找出一切可疑以及能够利用的要素,并随时应对可能袭来的突发状况。
胡羽飞用打火机,蔡道卿用手电筒,很快就探清了周边的环境:这是一处类似冲洗照片的暗房那样的空间,不远处还摆着一张工作台,上面有干枯的水盆以及眼镜之类的工具,工作台前方还立着一张木板,上面订着一些黑白的照片,隐约能够看到是人物像。
众人走进一看才发现惊悚的事情感到毛骨悚然:木板上的那几张照片几乎全是人物照,个个都是眼神惊恐,嘴巴大张,露出了非常恐惧的表情。
。。。
依旧插播一段前情回顾:
“……这种有人居住但又荒废已久的地方最容易产生怨灵,但是又不能无缘无故的把它拆掉,所以基本上都是重点监护对象……这是什么年代的照片了,还是黑白的……此外,还有一件事,我们阴阳师小队里的那个周韵你知道吧……”
以上依旧是胡羽飞与李新杰在湖边的对话,当时胡羽飞下钩,但是只钓上来了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而此时,冥冥之中隐约有一个不靠谱的猜想出现在了胡羽飞的脑子里,那就是出现在他们三人眼前的这些照片,跟前不久他在湖边钓上来的那张照片,以及上层空间的那张霓霏虹的照片,都不仅仅是照片,而是活生生的人类被封印进了照片里……
“悉索索索……”
未知的黑暗中传来一阵爬行的声音,仿佛是许多只手和许多只脚在地上摩擦,看不清状况的众人自然是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的搭成人梯,逃离了这个地下空间。
“呼……呼呼……”
还没等众人喘匀几口气,眼尖的蔡道卿就注意到了,“你们看,那个展板上是不是又多了张照片?”
众人凑上前去,发现展板上果然多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她眼睛瞪得老大,捂住嘴,表现的十分惊讶。
“弦月……”胡羽飞发出了介于呻吟和哽咽之间的声音,那照片上的女孩正是失踪的上宫弦月无疑。
“咦?这不是我在厕所那边找到的日记吗?”而蔡道卿则精准的发现展板下面多了一个东西,“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了?”
事已至此,众人已经一筹莫展,看来想要推动故事发展,只能读一读这本日记了。
日记本的前几页记录了一些摄影相关的知识,比如冲洗照片的过程和必要条件,还有药水调配的比例之类的,把本子翻到最后,胡羽飞发现了一段文字,文字的大致内容是一个人在总结自己这一生的经历,换句话讲,是一篇类似日记的遗书。
“你们就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给你们读。”胡羽飞说着便就着打火机的灯光识别这些文字,“记住,时不时的警戒黑暗里的动静。”
“我的名字并不重要,因为我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我在临死前写下这些话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有当有人碰巧来到这间暗室的时候,能够读到这些文字。”
“我从小就有一个爱好,就是观察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可能是我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有所不同,有不少被他人视作丑恶和恶心的东西,在我眼里却十分的美丽。比如蟑螂,想必不会有人喜欢这些恶心的爬虫,可我却觉得这些虫子六条腿迈动着爬行的样子非常的喜感和帅气。再比如蛇,我相信很少会有人喜欢这些冰冷的长虫,但我却觉得它们爬行的姿态非常优美。以此类推,我很难在世界上找出一件被我定义为丑陋的东西,就连排泄物……这个太重口,我先不说了。”
“总之,我从小就习惯观察世界上的事物并从中找出美丽的部分。而在我十岁的那年,我的叔叔送给了我一台一次性的儿童相机,从此我便与摄影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那之后,我辛苦的钻研我的摄影技术,并用拍摄的照片参加了不少摄影大赛。虽然我拍摄的大部分照片因为角度太过清奇而没被入选,但也取得了不少荣耀。我也从中感受到了摄影的乐趣,并将成为摄影师视作了我一生的追求。”
“可惜,父母往往是不会理解孩子的,我的父母坚决反对我将来成为一名摄影师,他们认为我将来应该成为一名律师,或是老师。结局自然是我们大吵一架,我父亲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留下来放弃摄影,要么抱着你的摄影机滚!当时我也血气方刚,立刻收拾行李,离家出走了。”
“该说这是个契机吗?总之在那之后我将全部身心投身于摄影事业,并真的在摄影界取得了一定的地位,虽然也不至于名垂千史,不过也算得上是不愁吃穿,还出了几本摄影集的程度。”
“可惜,好景不长,擅长从世界中寻找美的我却唯独没有看透人心,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我的身边已经挤满了想要从我身上分得一杯油水的追名逐利之徒们,并且由于我不合作的态度,这些人更是联合起来对付我,在我身上套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把我扯下了神坛。”
“果然啊,人类会将任何超前的事物奉做神明,向其索取,祈祷。这些人之前将我称为摄影界的神,原来不过是为了跟我拉关系,套近乎。但一旦未能如愿,神袛就会被拉下神坛,卒于失望的信徒手中,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心灰意冷的我决定用旗下财产购置一栋房产,安度余生。可没成想一把大火竟然烧掉了我的房子,我也就此成了孤家寡人。虽然调查显示是煤气泄露,但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我只好在公园里动手自己搭了个木屋住着,好在善良的管理员看我可怜也没多说什么,时不时还会施舍给我一些食物。木屋虽然简陋,却也勉强可以遮风挡雨,让我熬过一年四季。偶尔我可以依靠给人拍照挣几个赏钱,勉强糊口。”
“这老人家太可怜了……”善良的周韵表现出了同情,蔡道卿则一边感慨老人命运的多舛,同时还在咒骂老人的父母,“这老先生的父母可真不是东西!父母最应该支持孩子的理想和目标,怎么能打击他呢?!”
“你打算怎么办?去找他们算账?老先生都死这么久了,他的父母恐怕也做古了吧。”胡羽飞一边说着敷衍的话,一边继续读了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在尝试用我研制的新配方冲洗照片的时候,无意中创造了‘他’……这里没有名字,就是‘他’,突然出现的他,意义不明的他。”
“‘他’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纯洁,没有一丝瑕疵,‘他’长得跟我唯一的玩伴比利简直一模一样,虽然无法交流,但我还是把我的一些知识传授给了‘他’。”
“但逐渐的,我发现‘他’并没有人类的善恶观和道德,‘他’用一种可怕的手段杀害了一些人,我想毁灭‘他’,可是我却无从下手,我甚至做不到去责备‘他’……我亲手制造的怪物,如今披着我珍视之人的皮囊,我怎会不先责怪我自己呢?”
“我希望你们找到‘他’之后能够给‘他’一个安息……这写的什么玩意啊?‘他’是个什么东西?!”
在本子的最后还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一个缺了门牙的小孩举着一个小丑玩具,看上去兴高采烈。
因为下面这些话的迷惑性实在太强,即使胡羽飞原原本本的读了出来,周韵和蔡道卿依旧表示无法理解,不过他们还是对于这名老人表达了自己的情感。
“怎么说呢……追逐自己的梦想并为此献身,这位老人是个伟大的人呢。”周韵说。
“有一说一,在满是铜臭味的街上抬头仰望月亮,真不愧是能够混出这么大名堂的人,轻易做到了我做不出的事情。”蔡道卿说。
“我说,你们刚刚没一个人听我的话在警戒黑暗是吧?”胡羽飞看着已经把脸凑到了我手上的日记本上的这二人,问道。
“……” “……”
一阵该死的沉默后,开口的依旧是胡羽飞:“下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谁愿意转过头去看一眼,那个趴在我背后上喘气的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