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听到胡羽飞叫出这个名字,上宫弦月的大脑开始飞快的运转。
“你说的,莫非是你在灵与骨里面的那个被你改造成了诅咒遗物的二哥?”
“没错,这是二哥白研良的声音。”胡羽飞面色惨白的四处打量,“我不可能听错。”
随后,就看见身体被刀刺穿了,理应已经失去生命的武士川泽横钢,一边用被吸干了血肉的细瘦手臂抽出身体里的刀,一边迈起脚步向胡羽飞走来。他的步伐很滑稽,因为被吸干了血肉的细瘦腿骨很难支撑沉重的盔甲。
“羽……飞……”
川泽横钢的尸体用干瘪的舌头和粗糙的声带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这当然是被寄宿在那把武士刀中的白岩良的灵魂在借助死人说话,“你…………必须……”
胡羽飞的血都凉了,此时的他虽然已经通过调息恢复了一定的能量和体力,但是双腿还是在极度的惊恐中无法动弹,当场双膝跪地。上宫弦月和董默池见状赶紧挡在胡羽飞的身前,他身后的吴妍霏也举起了枪作瞄准状,周韵也做出掂棋子的姿势随时准备落子。
可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极强劲的风,有什么物体坠落在了这战场正中心,激的四周是飞沙走石,黯淡无光。众人不得不分出力来稳住身形,但是那盔甲却因为重心不稳被吹飞了。
待得沙石散去,战场正中又出现了一个人。此人披一件黄色大褂,左手持一根被折断后重新粘好的浮尘,右攥一串佛珠,脚踩布靴,背后背着一个被火熏的焦黑的竹制背书箱。
“是你!”如此怪异的打扮,就算是胡羽飞也辨认得出这是何人了,“你是那个邪仙!”
“看来我们彼此不必过多的介绍了,但你还是不知我的名字,所以我还是要跟你自我介绍一下。”邪仙轻摇手中的拂尘,“贫道法号浮凌子,乃一主神噬道的散仙。”
“扯淡!”胡羽飞神色严肃地站在上宫弦月和董默池身前,“你明明是个专门通过盗取他人修为来提升自己功力的邪仙!像你这样的邪魔歪道,还敢自称仙!”
“三千大道,一人一道,你有你的阴阳道,我有我的神噬道。”浮凌子轻笑,“贫道用这种方式来提升修为,有何不可?”
说着,他手中的浮尘一阵变换,竟变成了一柄利剑,“胡羽飞,当时客栈外你误我一次,这一次我便要你的修为来偿还!”
“啊,看到这个我想起来了。”胡羽飞不慌不忙得朝蔡道卿伸伸手,“蔡道卿我快递呢?”
此时,正在由方若慧诵经祛除体内地狱能量的蔡道卿也来不及多想,把打架的时候顺手放在一边以避免遭殃的那个快递朝胡羽飞丢了过去。
“那个谁,叶胜文啊,有没有尖利的,能拆快递的东西?”胡羽飞完全无视了正朝自己疾冲过来的浮凌子,接过了叶胜文丢过来的一枚手里剑,由于右手被烧伤,所以只能用右手小臂托着快递,用左手笨拙的拆。
此时浮凌子已经距离他很近了,上宫弦月和董默池都冲上前去阻拦,但被浮凌子随手丢出念珠,那念珠虽然珠子看上去很旧,但绳却是新的,被抛出后骤然变大变长,将二人捆绑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胡羽飞终于拆完了快递——
“哐————”一阵撞击声传来,胡羽飞居然从快递里掏出了一把桃木剑,格挡了浮凌子挥来的铁剑。
“!!!”浮凌子大惊失色,接连挥剑都被胡羽飞挡下,由于右手受伤,所以他是用左手挥剑,再加上本身力量不足,因此是且战且退,但是他每一次格挡都能精巧的击打在铁剑的边缘,因此虽然是木剑与铁剑交锋,但是木剑却并未见折断。
“这怎么可能!?”浮凌子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你怎么可能拿木剑格挡开我的铁剑?!”
“因为我技高一筹?”胡羽飞得意洋洋,“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浮凌子恼羞成怒,双手握剑猛的一挥,但胸口却露出了一个大空当,胡羽飞抓住了机会,用手中的桃木剑直接抡在浮凌子的腰腹,配合风之力的加持,硬将他砸飞了出去。
“咳,咳……”用剑支撑着身子,从废墟中勉强起身的浮凌子口吐鲜血,“是我技不如人……”
“是啊,那你就再去练个500年什么的。”胡羽飞尝试解开束缚上宫弦月和董默池的念珠,却发现怎么都解不开,“话说你能念个咒,把这玩意松一点吗?”
“但好在——”浮凌子一声冷笑,“我从师尊那里借了一件厉害法器!”
说罢,浮凌子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一股无比强大的威压突兀的降临,笼罩整片空地,甚至连胡羽飞都忍不住心中一凛。而且,这种气势越来越强,似乎要将人压垮一般。
“你到底召唤了什么东西!?”
浮凌子没有回答,反倒继续低声念咒,同时双目圆瞪,嘴角溢出鲜血的他看起来异常恐怖。
下一秒,他身后的空间突然扭曲,随后呈现出了一个人的形状。
“!!!!!!”胡羽飞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心率骤停了,但只有这次,他的心脏是真的慢了半拍。
那是一个枯瘦如柴的中年人,穿着一件破烂的黑色斗袍。他的脸色惨白,双眼深陷,皮肤干涸如土,头发稀疏,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具骷髅架子。但他嘴角的那一撇小胡子,以及脸颊上狰狞的疤痕,胡羽飞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师尊从宝库里掏出来的好东西,惑蛊魔骸!”浮凌子将剑一偏转又变回了浮尘,他仿佛吹奏笛子一般在浮尘上打出来的几个孔上吹着气,随后其果然发出了悠扬的笛声。
而那惑蛊魔骸,也在笛声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胡羽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逃跑了。
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身体替他做出了选择。
魔鬼已经不知去向,所以他布置的结界自然也失去了作用,胡羽飞一刻不敢停留,在马路上狂奔。
他躲过一辆又一辆疾驶而来的车辆,将车主的怒骂声撇在脑后。
快跑,赶紧跑。
这不是他能战胜的东西。
直到他跑到一个小巷里,走进小巷的最深处,在垃圾桶后面的阴暗角落里蹲下,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呕………………”
紧随而来的是清醒的眩晕感,过大的精神压力引发了神经性胃炎,很快被染上了一丝红色,最后胡羽飞满嘴都是铁锈的味道。
“咳……”他剧烈咳嗽了起来,这时有一只手从背后搭在了他的肩上。
“羽飞。” “???”
他被吓了一大跳,即使看到来的人是上宫弦月,但他还是本能的向后退去,但身后就是小巷的墙壁,他退无可退。
来的一共是三个人,上宫弦月,蔡道卿和叶胜文,叶胜文手里还握着白研良,也就是那把诅咒遗物。
“你……还好吧?”
上宫弦月试探性的问道,并尝试上前触摸胡羽飞,胡羽飞却条件反射般缩了缩,“你别碰我!”
“羽飞,你怎么了……”上宫弦月看胡羽飞神色痛苦的蹲在地上,自己也十分心疼,只好同样蹲下来,“你……没事吧?”
“哈……哈…………”见胡羽飞双手抱头,眼神涣散,大口喘着粗气,身体颤抖不止,上宫弦月直接把他揽入自己怀中,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上宫弦月温暖且富有节奏的心跳韵律中,胡羽飞逐渐平静下来,“……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我靠钩爪逃走了,期间回了一次头,他们都在原地抱着头翻滚,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叶胜文解释道,“然后在路上我看到了这把刀,所以就顺手捡起来了。”
“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头疼欲裂,脑子里仿佛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想法和声音。”蔡道卿心有余悸,“是李新杰见我中招,用武器对我一个上捞,我打飞了出来。”
“我和董默池被佛珠捆住无法脱身,关键时刻是她变做原型身体变小,我们才从空隙中逃出来。”上宫弦月轻柔的抚摸着胡羽飞的后脑,“不过有方若慧在,他们应该暂时无大碍。”
“嗯。”胡羽飞听了这些之后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羽飞。”
突如其来从心底响起的声音,把大伙都吓了一跳,惊慌了好一会才发现这声音是从叶胜文怀中怀抱的那把武士刀中传出来的。
强大的诅咒遗物可以直接与人类产生心灵感应,而像张小恰和张小泯制成的斗篷,由于力量比较小,所以只能跟一个人产生心灵感应,这也是胡羽飞能了解斗篷在想什么的原因。
“二哥……”看着眼前已经不再是人类的白研良,胡羽飞心底又是一阵五味杂陈,“你……过得还好吗?”
“我在被改造之后就被用来当做武器,不断的制造杀戮,其中所杀大多为我同胞。”白研良苦笑一声,“我很厌恶我被制造出来充当这个用途,于是我就脱手了,并且任由自己被掩埋在战场之上。”
“抱歉…………”胡羽飞难过的仿佛有人捅了他一刀,“都是我才害得你变成这副模样,害的那么多同胞牺牲……”
“我被战场上的黄沙泥土掩埋,经过日晒雨淋,由于我长久接触不到人血,于是就逐渐失去了活性,变得黯淡无光,我的思维也变得迟钝。”白研良接着说,“直到有一群打扫战场的人把我挖了出来,期间我还见到了一副看上去十分有亲切感的斗篷,然后我就在几个主人之间来回转手,最后持有我的人把我交给了那个黑色的魔鬼,然后他把我交给了那个东沂武人,之后我就出现在这了。”
不用猜都能想到,那副有亲切感的斗篷,就是同样被改造成了诅咒遗物的张小泯。
“也就是说,有一个组织在刻意的收集像诅咒遗物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并且把他们卖给有需要的人。”胡羽飞冷静分析的能力又回来了,“难怪绅士恶魔要从监狱里把魔之客救出来,因为他就是通过这种渠道买到的斗篷!”
“你还在等什么呢?”蔡道卿打断了他的分析,“我们什么时候再杀回去,给那个小逼崽子两耳光啊?”
“嘶————”上宫弦月赶紧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上,并发出声音示意蔡道卿不要再说了,但胡羽飞还是做出了回应:“你说什么呢?我们能逃出来已经够幸运了,还回去……靠,我在说什么呢?!”
说到一半,他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但是这蔡道卿可不能当听不见,他立即火冒三丈。
“你难道要像一个懦夫,像一个蛆虫那样逃跑吗!”
怒火中烧的蔡道卿冲上来就揪住胡羽飞的衣领,好在叶胜文赶紧把他拉开了。可他能拉开他的身体,却堵不上他的嘴,蔡道卿张着嘴还在继续叫骂,“你不过是一个只敢躲在女人怀里苟且偷生的胆小鬼罢了!”
这话瞬间激起了胡羽飞的怒火——并没有这样的事情,他反而萎靡了下来,“你说的对,我就是一只胆小的蛆虫……”
眼看这二人一个火冒三丈,一个情绪坠入冰点,上宫弦月赶紧伸手去掏胡羽飞腰间的储灵匣,她的纤纤玉手一划,已经掏出了两张清心符,一张贴在蔡道卿额头上,一张贴在胡羽飞脑袋上。
二人瞬间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之前的激烈情绪也消失不见了。
“对不起啊,我居然会朝你大吼大叫。”蔡道卿挠着头以表歉意,“实在是抱歉,我不该骂的是蛆虫的……”
“我也要抱歉,我不应该说我不打算回去救人了的。”胡羽飞也面露歉意,“我被那个……那个什么骸……那个赵泽的咒法给影响了!”
“赵泽?”蔡道卿疑惑道,“他不是说他叫什么什么字吗?”
“首先那是他的法号,他本人不一定叫那个。”胡羽飞解释道,“其次我说的不是那个道士,我说的是他之后召唤的那个……东西。”
“那人名叫赵泽,曾经也是一名散仙,他修炼的是……总之他有干扰他人心神的能力,睁开双眼能令人头疼,张开口能令人疑惑,口中发出的声响能使人伤悲, 说出的话则能蛊惑他人。而且他的这种能力范围极大且不分敌我,就算他闭眼合口,只要待在他的附近时间太长,那么人也会发疯。”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叶胜文疑惑道。
“……”胡羽飞咽了口唾沫,转移了视角,“我不想提起……我们能别说了吗?”
“羽飞……”上宫弦月的眼神很犹豫,“我觉得……他们应该知道了。”
“啊,如果回忆这件往事会让你感到痛苦的话,那就不用说了。”蔡道卿连连摆手,“让你不舒服的话,就烂在肚子里吧。”
“老实说我很想听故事。”叶胜文永远那么真诚,“但如果这是你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么我宁愿不听。”
“我的建议是说出来。”这时,白研良的声音响起,“即使这会让你感到痛苦,但只有直面过去,你才能真的跨过阻碍,并获得成长。”
听完了几人的建议,又在沉思片刻后,胡羽飞终于叹了口气,说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