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慧进厨房里忙活了一会,很快就端了几样菜,出来分别是竹笋炒虾仁,冬菇炖鸡,炒油麦菜,还有作为主食的大米饭。她一边招呼胡羽飞上桌,不用客气,一边把依旧被捆着的秦霜往饭桌上搬。
“你放了我!”秦霜又开始挣扎,“你还捆着我,我怎么吃啊?” “这是对你的惩罚,下次你要是再干这种事情,我会把你捆上一整天。吃饭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喂你。” “那也太羞耻了!” “如果你觉得羞耻,那就把这也视为惩罚的一部分好了。” “……”
秦霜虽然老实了,但是嘴上还是不服软,“方若慧,你能制止我这一次,你能每次都制止我吗?早晚有一天,我要让胡羽飞付出代价!我早晚会把领袖应得的荣耀夺回来的!”
方若慧依旧是一脸的满不在乎,“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争那些胜负荣辱又有什么意义呢?” “……”
又一次的,秦霜没词了。
好在方若慧不是至高教徒,没有什么繁琐的饭前祈祷仪式,于是三人直接开吃。
饭菜都很美味,虾仁和鸡也是货真价实的虾和肉,而不是什么素食替代品,只不过味道相对的清淡了一些。
“我猜你接下来想问我身为禅修为什么能吃鱼吃肉?”方若慧预判了胡羽飞的预判,“一方面,我不算正式的出家弟子,所以我不仅不用严格遵守禅宗的八戒,也不用剃头。另一方面,我吃的是三净肉,三净肉有三个标准:不亲眼看见动物被杀的情景,即眼不见杀;没有听见动物临死前的惨叫,即耳不闻杀;不是为了自己想吃才杀的,即不为己所杀。我只吃这样的肉。再有,佛本无相,靠自己不断修行,领悟妙谛,方可成佛。那些吃斋念佛终究是身外之物,就像一个人,假装他在好好学习,坐在书桌旁边的时间再长也不可能考出满分,心中有佛,才能成佛。”
“哦,懂了懂了。”胡羽飞点了点头,“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庸人若如此,难掩心中魔。”方若慧补上了后半句,“这首诗其实是形容凡夫俗子贪恋酒肉的,他们心中有魔,却没有佛心,就像是凡夫俗子心中的欲望。”
胡羽飞边咽口水边点头,“我原本以为只有前半句,而且指的是一种无所谓的豁达心态……没想到还有后半句,而且是这种意思。我们……还是吃东西吧。”
“你呢?”方若慧反问道,“你的信仰是什么?” “啊?我没有信仰……” “不是通俗的那种信仰,指的是你的精神寄托,人的一生中总得相信点什么东西,才能活下去。”
“硬要说的话……”胡羽飞扒了一口米饭,“应该是弦月吧……就是刚才跟你聊天的那个女孩。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豁出全部去奉献给她,但假如我完成了承诺她的那件事情……我可能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懂了,你是女孩子的舔狗。”这时一直沉默的秦霜开口了,“想不到你还是个情种啊,我还以为不会有女人喜欢你呢。”
“你闭嘴!”胡羽飞怒斥道,“我才不是什么舔狗!我跟弦月的关系是平等的!而且我也不奢求她能喜欢我,只要她过得幸福就足够了!”
“请见谅。”方若慧往秦霜嘴里塞了个鸡腿,堵住她的话,“这孩子小的时候是留守儿童,父母为了挣钱把她托付给了乡下的爷爷奶奶,因为是外乡人,所以经常被村里的小孩子排挤和欺负,爷爷和奶奶又笨嘴拙舌,既不会教训那些小孩,也不会安慰她。久而久之就锻炼出了毒舌的说话方式和糟糕的性格,经常动不动就对人恶语相加,但又很容易陷入自我厌恶的状态,别看她表面上满不在乎,其实内心里已经在道歉了。” “我没有!”
对于方若慧的“狡辩”,胡羽飞是相信的,毕竟那双眼睛可是能预知未来,看透人心的眼睛啊。
腿里的东西下肚,秦霜又开始喋喋不休,毕竟她现在四肢受限,只能等人喂饭,“你们俩,一个信奉佛学,一个相信爱情……有够无聊的!我告诉你们,科学主义和神秘主义才是真正值得奉献一生的信仰!”
“世界是荒诞的,生活是痛苦的,这就是我们神秘主义的信条,很有意思吧?不如跟我一起信奉神秘主义吧?!”
“……无聊。”方若慧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给出了一个冷酷的否定。
“…………”胡羽飞则是低头扒饭,压根没回应。
从这个细节来看,这二人的关系不是单纯的死对头那么简单,毕竟两个不同教义的人在一起生活,肯定难免有摩擦,甚至因此发生理念冲突,并演变成物理冲突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如果是真心讨厌对方,那么绝不可能向对方推销自己的宗教。因为在宗教观念较强的人看来,这不仅会为自己造成不愉快,甚至会为自己信仰的宗教蒙羞。
“秦霜啊……”胡羽飞尝试着向她搭话,“你很讨厌方若慧吗?”
“倒也谈不上讨厌吧。”此时秦霜也不再抗拒与胡羽飞交谈了,“就是有点羡慕这家伙,明明跟我一样,了解世间的一切扭曲和黑暗,却还是对人类保持信心……”
“就是说,你因为对方与自己是同类而惺惺相惜,又因为对方太像自己了而逐渐衍生出了怨恨是嘛?”看着秦霜脸上慌张的神色,胡羽飞狡黠一笑,“其实我也会读心……” “够了。”
方若慧敲了敲桌子,“安静,吃饭。”
二人顿时不再言语,毕竟这个桌子上最强的人发话了。
饭后,方若慧婉拒了主动想刷碗的胡羽飞,自己清理碗筷,留下胡羽飞和秦霜两个人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你看我干什么?”秦霜问。
“你以为我想看你吗?”胡羽飞白了他一眼,“明明是你先看我的,我只是看回去罢了。” “我又没在看你。” “……哦。” “……这种时候你应该问我:你看见什么了?” “…………你在看什么?” “哼,那个世界的东西,我说了你也看不见。” “……问了也是白问。”
这时方若慧也洗完碗了,她在秦霜身旁一屁股坐下,故意把她往胡羽飞那边挤了挤,胡羽飞见状也想往旁边挪一挪,但沙发旁已经没位置了。
“……”秦霜用杀人的眼神瞪着胡羽飞仿佛是在警告他:“要不是老娘被捆住手脚,早弄死你了!”
“……”胡羽飞也毫不客气地用眼神回敬着:“可你现在也无计可施不是吗?你弄死我呀你弄死我呀?啦啦啦!”
之后方若慧掏出了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调台。按理来说,现在很多家庭都用上了能够自由选择观看节目的数码电视,可这个出租屋里的电视居然是那种 需要手动换台,看什么节目只能看电视台播什么的换台电视。
方若慧先看了一会天气预报,确定了明天的天气,随后翻到了电影频道,发现三人对于现在在播的电影都不是很感兴趣,于是又翻到了科教频道,科教频道正在播放《科学探秘》,本期节目探访的是一名老人,据传他在种地之时曾在田里捡到了一块蓝色的神秘天冰,平时干活累了只要舔一舔就能当场恢复体力,据说还能延年益寿。
“这是重播的,这期节目我看过。”胡羽飞无情地透露了真相,“那所谓的天冰,实际上是飞机上的排泄物,在加入了除臭的化学物质之后从高空排放,快速凝固成的冰。”
他这么一说,刚吃完饭的三人都忍不住的犯恶心,于是又换了台。最后锁定在了少儿频道,谁不喜欢看少儿频道呢?三人其乐融融地看着卡通,直到秦霜开始昏昏欲睡,于是方若慧请求胡羽飞把她抬回房间去。
“这孩子每次过了十点半都特别的困。”方若慧边走边解释,“今天晚上我睡她的房间,随时照顾她,你睡我的房间。” “好的,好……”
进了秦霜的房间,胡羽飞吓得一激灵,差点把已经进入浅层睡眠的秦霜又给震醒了:秦霜的房间里暗淡无光,地面上绘着祭坛和公羊头骨,还围了一圈蜡烛,墙上则挂着一件黑披风。透过微弱的光,胡羽飞隐约能看到秦霜的书架上摆了很多的书,但这些书的侧面大多没有书名,而且包装得非常古典,有可能是记载着黑魔法的典籍,甚至不是复制本,而是真迹。
而且,在卧室里,胡羽飞还看到了一个形似公文包的手提包,这是榊汕在开学第一天给同学们赠送的礼物,帆布制的相当结实,除了容量小点外没什么缺点,胡羽飞曾有两次看见吴妍霏背了这个包,她在手提包的侧面贴了一张具有黑色花心的金色花朵贴纸,跟她头上的花朵发卡是一个品种,胡羽飞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怀疑是向日葵。
而秦霜的包,虽然还是那个学校送的手提包,但却进行了大范围的针织和缝补,说是翻新了都不过分:手提包侧面绘有逆十字架图案,还镶有金属骷髅,在至高教里,逆十字代表着被天父镇压的恶魔的愤怒,象征了死亡与邪恶。这么一看……说不定秦霜跟邪教真有点关系。
一切完毕后,胡羽飞走进隔壁的房间,方若慧的房间,进去之后又吓了一跳:这个房间里摆满了各种木质、金属质、泥塑的菩萨、佛陀、罗汉的小雕像,而且还摆得整整齐齐,仿佛全在看着中间的那张床。
在这里,胡羽飞也发现了那个帆布包:拉链上挂着一朵半盛开的塑料莲花,据胡羽飞并不完全的禅宗知识所知,莲花在禅宗里是神圣的象征,代表慈悲和极乐之意。莲花底下还绘有六字大明咒:嗡玛尼呗咪哄,这六个字有诸佛无尽的加持与慈悲,念一遍可积无上功德。
住在这么一个房间里,胡羽飞就算真的有什么色心,也绝对不敢有色胆,于是他只好在诸佛的注视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阴阳寮,活动准备室。
“嘿,嘿嘿……” “周——韵!” “唔啊!怎、怎、怎么了?” “茶水啊茶水!我已经喊你三回了啊三回!” “对!对!对不起!”
周韵连连道歉,结果在泡茶的时候不小心溅了点开水出来烫到了自己的手,差点把茶壶在地上摔碎,又在倒茶的时候不小心溢出来一些烫到了欧阳瑞雪的手,烫的她连连吸冷气。
“……”看着手忙脚乱,连连道歉的周韵,胡羽飞眉头微皱,开始陈词,“小周你有心事?”
“啊?”周韵一惊,身子一颤险些摔倒,他赶紧匆忙地把茶壶放下,却不小心把茶托当成了壶盖,把壶盖当成了茶托,“我……我怎么会有心事呢?” “……绝对有心事。”
胡羽飞开始回忆,在回忆中寻找蛛丝马迹:这孩子最近经常傻笑,所以肯定不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而是遇上了什么好事,那究竟是什么好事能让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高兴到注意力涣散呢?据胡羽飞所知,只有一件事……
“说说吧,看上哪个小姑娘了?” “!!!”
周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连连后退,边后退边摆手,“羽飞哥你就喜欢开玩笑,我哪看上哪个小姑娘了?哈,哈哈……”
他边摆手边后退,却没有注意身后,于是不小心撞上了欧阳凌锋开阔的胸膛。
听闻此言,活动室里的诸位全都来了兴趣,因为他们都知道胡羽飞看人非常准,他说的话大概率就是真的,再加上周韵慌张的反应,也佐证了这一说法。
众人把他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东问西,搞得他更慌乱了。
胡羽飞没有动,因为上宫弦月躺在他的大腿上享受膝枕,他又开始回忆,他想起隔壁的活动室之前一直是空的,但最近搬进来了一伙人,其中好像有一个挺活泼的小姑娘……
“隔壁新搬进来的小姑娘,好像叫霏……什么来的?长得是真不错呀。”胡羽飞一边努力用夸张的语调说话,一边对上宫弦月打眼色,“正好我单身也这么久了,也该考虑脱单的事情了,不如我改天给她写封情书……”
“不行!”周韵的脸顿时由红转白,当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之后立刻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得很镇定,“我是说,不行,咳咳……这种事情,弦月姐姐没意见吗?”
“我没意见哦~”上宫弦月早就看懂了胡羽飞的眼神暗示,要是这点默契都没有,那他们俩也是白混这么多年了,“只要羽飞能幸福,我怎样都会全力支持的!而且羽飞确实单身很久了,这样吧,我来帮你出谋划策,毕竟女人最懂女人!” “啊啊啊啊啊!!!”
周韵抱住脑袋发出抓狂的声音,“不可以!羽飞哥不能追小霏!” “哦?为什么?”
“因为,因为……”周韵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因为我喜欢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