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胡羽飞的状态用不忍直视来形容绝对不过分,就算是最冷酷无情的叶胜文都忍不住背过脸去:虽然他身上的伤势大多都已经被治愈,但是全身的焦黑依旧存在,而那股焦臭的味道更是经久不散。
而此时,不知是剧烈雷击而对其造成的暂时影响,还是终身性的残疾他的两条腿仿佛无法迈动,是依靠双手的力量缓慢地爬进来的。
他的惨状众人都不忍直视,但谁也不敢上前搀扶他,只好看着他一点儿一点爬行着把自己拖上了上宫云龙隐居的密室的右侧那座沙发。
“咳。”一名黑衣保镖咳嗽了一下,“这是家主大人最喜欢的沙发……”
“嗯。”胡羽飞特意在上面蹭了蹭屁股,好让更多的雨水滴落在上面,“所以呢?” “……”
这时,淋浴完毕的弦月也从另一侧的房间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件同样很朴素的白色裙子,正用一条毛巾擦着头发,从身上飘散出沐浴露的香味和水气。
她看到胡羽飞坐在这里,也没说话,而是静静地擦干头发,放下毛巾,然后坐在他左手边的那座沙发上。
两个人,一个整洁,一个肮脏,一个散发香气,一个滂臭,这么坐在一起,对比实在是过于强烈了。
胡羽飞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宫弦月,在确定她没有什么隐藏的内伤后便开口解释了起来:“上官云龙不是上宫家的人,他是个赘婿,在入赘上宫家之后改了姓氏,以前姓什么已经不可考据了……反正他不姓李。”
“这太过分了!”欧阳瑞雪几乎是咆哮般的对胡羽飞吼道,“他怎么能让你!让你……替他的女儿扛天劫呢?你差点死掉!唔……”
欧阳瑞雪用双手捂住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干呕,这声音连同之前的吼叫,都被从不远处徐徐走来的上宫云龙听见了。
“这位客人,你感到身体不适吗?”他用拐杖支撑着身体,颤颤巍巍的踱步而来。
“是的,我感到恶心。”欧阳瑞雪绣眉紧皱,恶狠狠瞪着眼前的上宫云龙,“因为你。” “我?”
“瑞雪!别!” “是的,就是你。”
完全无视了上宫弦月的劝阻,欧阳瑞雪踏步上前,“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恶心!你怎么能让胡羽飞替弦月扛天劫!你难道不知道……他非常有可能死掉吗!”
欧阳瑞雪的双腿在微微颤抖,她害怕眼前这个男人,但是愤怒迫使她战胜了恐惧,她始终没有后退一步。
“哦?”上宫云龙投来不屑的目光,“你是什么身份,小姑娘?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是欧阳家的,欧阳瑞雪。”欧阳瑞雪神情坚定,“但我此番来不是代表家族,仅仅代表我自己,我对你提出质疑也并非出于对家族的考虑,而出于对两位朋友的关心!”
听到欧阳瑞雪自报家门,上宫云龙表情没变,只是眼皮微微跳了跳,仿佛对眼前来自另一个八大家族之一的大小姐毫不在意。
“请你看看!”她伸手指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胡羽飞的状态你也看得到!至于你女儿……你难道丝毫看不出她也非常厌恶这种行为吗!” “瑞雪,求你别说了……” “……”
上宫云龙转过头,仿佛是这才注意到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二人,他先是对胡羽飞身上滴下的雨水弄脏了自己的沙发投去了厌恶的一瞥,随后才看向弦月。
“弦月,我的乖女儿。”他颤颤巍巍地凑上前去,伸出手去又想抚摸弦月的脸颊,“你突破了?太好了,太好了……”
“啪!”他的手在半空中被欧阳瑞雪一把握住,“别碰她!”
“……”上宫云龙的脸上出现了很多表情,先是惊讶,仿佛没预料到自己会被一个外人此般教训,随后是愤怒,他是上宫家的家主,是上宫家的主宰者,岂能被一个小丫头如此羞辱?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表情放松了下来,恐怕是考虑到了对方欧阳家族的身份,也不敢轻举妄动。
“欧阳大小姐见教的是。”他把手从欧阳瑞雪的手中抽回,“但是,这是我上宫家的家事,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说的对,我不姓上宫,我确实没权利管你们的家事。”欧阳瑞雪摇摇头,把手收回,梳理了一下头发,“但是!我是这支阴阳师小队的队长!胡羽飞和上宫弦月都是我队里的成员!身为队长,我当然有权关心我的队员的生命安全和心理健康!另外,我还是一名影子特工,虽然我不敢说我的过往百分百澄如明镜,但这并不妨碍我举报你非法雇佣劫渡使!更何况即使是雇佣关系也会涉及金钱交易,而你压根一分钱都没给胡羽飞!更可恶了!” “……”
上宫云龙静静的听完了欧阳瑞雪的全部话语,随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让胡羽飞替我的女儿扛天劫,确实一分钱都没有给他,但是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他即便如此,也心甘情愿的献身吗?”
“那还用问?哪有什么心甘情愿!”欧阳瑞雪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回去,“肯定是你利用他们两个的感情进行威胁,或者是握住了胡羽飞什么把柄……”
“瑞雪,你说错了。” “什?你……”
没想到,开口反驳欧阳瑞雪的居然是坐在一旁的胡羽飞。
“告诉他们吧。”上宫云龙摊开一只手,“告诉他们,你为何身在此地!”
“…………唉——”长久的沉默后是一声叹息,“以前,我曾经跟上宫弦月组建过另外一支队伍,她是队长,我是副队。”
“在执行其中一次任务的时候,我们低估了任务的凶险程度,因此没有携带足够的应援道具,最后导致队员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我自己也陷入了濒死状态。”
“当时的弦月已经修到了混元期的临门一脚,为了救我,几乎耗尽了体内的真元,最后退回了炼气期。”
“所以……”欧阳瑞雪恍然大悟,“所以你说你亏欠她!”
“是啊,我欠她的。”胡羽飞挺了挺脊背,让自己坐得更直一些,“我这条命都是她拼了命才救回来的。”
“可是……”上宫弦月脸上的神情很是担忧,“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怪罪过你啊,我也不希望你因此搭上性命……”
“你从未怪罪过我。”胡羽飞闭上双眼,“但是我没法原谅我自己。”
“女儿,来。”上宫云龙仿佛完全读不懂气氛,他招招手,示意一名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人走上前来,“这是舒家的舒慕正,以后任你的贴身护卫。”
来人身着黑色衬衫,白色西裤和黑色皮鞋,看起来二十左右,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炯炯有神,眉目英俊,身姿挺拔,他走动起来的样子更是潇洒飘逸。
此人便是舒慕正,更是上宫弦月的追求者。从刚才上宫云龙那段不容质疑的话来看,他压根没给上宫弦月选择的机会
他一走上来便行了一个礼,随后朝上宫弦月伸出手去,“上宫大小姐,真是久仰大名,在下舒慕正,幸会幸会。”
“啊……你好你好。”出于礼貌,上宫弦月只得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他的手心滚烫,跟他握手仿佛握住了一块炭。
跟上宫弦月握完手,他再次将手伸向了胡羽飞,“前任护卫,你好。”
“你跟我握什么手哇?我认识你吗?我们俩很熟吗?”胡羽飞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以后在社会上混的时候别这么自来熟,容易挨揍。”
“哈哈。”舒慕正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发出尴尬的两声干笑,“还是得谢谢你的,毕竟你作为护卫把我的弦月保护得这么好。”
这一句“我的弦月”已经算是声明主权了,而上宫云龙对于他的发言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显然这一切也是他安排好的。
“…………”胡羽飞盯着舒慕正的脸思考了片刻,随后开口,“你是偏家吧,我记得正家里面可没你这么个人。”
大家族的结构是分正门和偏门的,正门就是有直系血脉的家族成员,而偏门就是表亲这些血脉不够近的亲戚。
听到胡羽飞的话,舒慕正脸上顿现焦躁之色,“怎!怎么可能呢,哈哈……我是,偏家?太好笑了!”
“你觉得我在说笑话?”胡羽飞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把八大家族的所有底细都查了个遍,正门里压根就没有你这么个人。”
“你不要空口白牙的造谣!”舒慕正脸上的焦躁之色更重,“胡羽飞,你别忘了,我们舒家在这个深山还是有些势力的!”
“舒家有,但你们家呢?”胡羽飞还是面无表情,“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查过八大家族的所有账本,你们舒家已经陷入了严重的财政赤字的危机,正在盘算着缩减对一些偏门小家的经济资助……你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悚然而惊。
“休得胡说!”是上宫云龙出面打了胡羽飞一巴掌,“你这没名没姓的贱种……啊呀……”
当看清自己打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上宫云龙硬是把后半句骂人的话给咽了下去。
当胡羽飞与舒慕正开始交涉之时,上宫弦月就在仔细观察自己父亲的动态,当看到他跨步上前时立刻抢先一步,替胡羽飞挨下了这一巴掌,尽管上宫云龙是一个看上去将死的老人,可是他这一巴掌的力道属实惊人,上宫弦月的脸上顿时红肿了一大片,眼泪也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
“啊!这……”舒慕正十分的惊慌,“这……老爷子您消消气,休要动怒,不要因为我伤了和气。”
“……”胡羽飞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将上宫弦月拥入怀中,他不需要说什么“我的弦月”之类的话,这个动作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舒慕正先生。”他用手拨开上宫弦月脸颊上的碎发,检查她的伤势,可嘴里却还在对舒慕正说话,“你想接替我成为弦月的护卫,我没意见,但是一名护卫最基本的基本要做到保证保护者的安全,很明显,你没做到。”
“当然,当然,我知道,我也没做到,但是我不仅是弦月的护卫,我还是她的朋友。”胡羽飞看着上宫弦月那张精致小巧的面孔,此时的她还在流泪,但双眼却注视着胡羽飞,眼里的温柔简直能溺死人。
“这,可是……这不能怪我的呀,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舒慕正忙着给自己解释,“我没反应过来……”
“身为一名护卫,反应迟钝已经算是出局了,希望你的生活常识还没有那么落后。”胡羽飞抬起头,直视舒慕正的眉宇之间,“我问你,受了伤应该冷敷还是热敷?”
不等他回答,胡羽飞把揽住上宫弦月腰的右手抽出来,只用左臂托着她的后背,他将右手举在空中,手指逐渐发黑,散发出热量。
“热敷!”感受到胡羽飞手指上散发出的热量,舒慕正顿时十分自信地答道。
“对,但不完全对——那是受伤4时后的事情。”胡羽飞收回了恢复肉色的手,“处理像跌倒、扭伤这种无明显开放性伤口的急性受伤和急性疼痛造成的炎症,应该冷敷。就像这样——”
他将自己的嘴凑近弦月受伤的脸庞。
吻了上去。
按理来讲以人类的体温,不管是哪里的部位温度都称不上是冷敷,但胡羽飞刚刚释放了一些火属性阴阳力,由于身体流失热量的原因,他在短时间里呼出的气是冷的。同理,由于欧阳瑞雪制造冰时其实是释放了体内的冰属性阴阳力,相当于是流失了“寒冷”,所以在一定时间里会大汗淋漓。
胡羽飞这一吻上去弦月的伤顿时感觉没有那么火辣辣的痛了,可这究竟是冷敷的效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弦月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很红很烫。
而在这里围观的其他人呢就是当场炸了锅,胡羽飞的亲友团自不用说,一个二个都兴奋地捂着嘴起哄,尖叫。舒慕正脸色大变,上宫云龙怒目圆睁,眸子带着无尽的愤怒,看起来相当吓人。
“!!!!!”他突然一阵抽搐,空着的那只手用力捏着自己的心脏,丢下了手中的拐杖,摔在了地上。几个保镖冲了过来,一通手忙脚乱把上宫云龙抬走了。
胡羽飞则对上宫弦月的脸亲了大概三分多钟,据他个人事后所说是担心时间太短,冷敷的效果不行。总之当治疗结束,现场已经没有上宫云龙了,众人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决定研究回家的事情。
“这些话请转告你们的老爷。”临走时,欧阳瑞雪给门口的保镖留了话,“我这次来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但是下次再来,就有可能是以家族的身份了。基于我看到的情况,欧阳家可能会重新考虑与上宫家的合作,另外——祝你们家老爷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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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是不是住了那只老蜥蜴长命百岁?” “对啊,怎么了?嗨,那是气话,他又不可能真的……” “他今年102。” “………………我是不是是在咒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