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敌人还在一旁，但他却像是没见到一样，自顾自地摸摸江望舒的头。
他以前从未对其他人做过这些动作，但对江望舒，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十分自然地就做了出来。
想到此，陆沉渊有些僵硬地放下手。
如果她是天道的安排，又该如何？
这时，迟迟未动手的和尚忽然拿出一条黑褐色的佛珠手串。
陆沉渊望了过去，目光顿时变得凌厉。
上面的气息，是天罚！
他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缓缓把江望舒推到身后。
手串在空中变大，一颗颗佛珠散开，散发淡淡的金色的光芒。
即使攻击对象不是她，但江望舒依旧觉得浑身难受，金光照在她身上，就像是被硫酸泼了一样。
陆沉渊留给她的手镯散发出黑气帮她一起抵御金光。
她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干扰到陆沉渊。
然而佛珠的攻击不仅仅只是散发金光。
它们在空中高速旋转着，从不同的方向冲向陆沉渊，速度快的江望舒根本看不清。
只能看到数道金色的光在空中留下残影，而陆沉渊则是变成一道浓郁的黑气在金光中穿梭。
时不时地传来滋滋的声音。
一颗，两颗，三颗的佛珠失去光泽掉落在地，陆沉渊的行动速度也降了下来。
最后，江望舒看到，黑影冲向面容慈悲的和尚。
和尚捂着胸口，直挺挺地往后倒下，缓缓闭上双眼：“罪过啊......”
叹息声消散在空中。
“大师！”
“和悲大师——”
“这个魔头，跟他拼了！”
但同时，江望舒惊愕地发现，和尚胸口处竟还放着一颗金色的佛珠，陆沉渊的攻击正好撞上佛珠。
黑气消散，陆沉渊捂着胸口身形踉跄地单膝跪地。
而在他身后，还有三颗佛珠飞速在半空中旋转着。
佛珠上的积蓄能量越来越浓。
最后，带着天罚杀意的佛珠意图向陆沉渊席卷而去。
江望舒瞳孔一缩，紧了紧手腕上的手镯，向陆沉渊背后扑去。
希望陆沉渊给她留的手镯给力点，抵住佛珠的攻击。
要是抵不住...
！！！
对啊，抵不住怎么办？
她完全没考虑到这个问题，看到陆沉渊躲不开，下意识就扑上去了，完全忘记她死了未必会出幻境这回事！
这会儿理智回归，顿时有点后悔。
这是陆沉渊的幻境，他肯定不会死啊，死了的话就没有后面的阿渊了。
可是她就不一定了。
江望舒吐血。
字面意义上的吐血，佛珠被手镯上的黑气阻挡一瞬，便冲破屏障向江望舒攻击而去。
直接穿透射中她的身体。
江望舒支撑不住，滑倒在陆沉渊身旁。
佛珠在她躯体中漫开金光，江望舒整个人就像是被金光撕裂开一样，一点一点消散。
原本以为应该会十分疼，但奇怪的是，一点痛感都没有，甚至在金光漫开之后，竟觉得有些暖意。
她的身体消散了，但她的意识却还没消失。
也没离开幻境。
她像一个灵魂一样，站在陆沉渊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她死了，包括陆沉渊。
她看到。
陆沉渊愣愣地看着她消散的位置，伸手茫然地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而后，他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双充斥着鲜血的桃花眼，如同地狱里出来的恶鬼，恐怖狠厉。
后来，江望舒见到他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后来，江望舒见到全世界的人都开始疯了一般地追杀他，据说是因为天道下的旨意。
如果不杀了陆沉渊，此方世界便会被毁灭。
原本勾心斗角，分崩离析的各种势力史无前例的团结一心，就是为了追杀陆沉渊。
后来，江望舒见到陆沉渊为了活下来所经历的各种苦难。
看着他慢慢在追杀中恢复身体，越来越强大...
时间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
只知道人世间在变幻着，一波一波的人死去，又一波一波的人出生。
之后又加入讨伐陆沉渊的行动中。
所有的一切，她都在一旁看着。
她变为魂体之后离不开陆沉渊太远的距离，只要超过一定范围，她便会自动传送回陆沉渊身边。
她有时候会恍惚地想着，她会永远这样吗？
永远是一具谁也看不到的魂体，活不能活，死不能死。
她只能不停地和陆沉渊说话，让她别忘记自己的存在。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忘了自己是谁，那么就算她还活着，但江望舒便也已经死去了。
时间不停流逝。
她看着他逐渐成长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人，再也没有人敢追杀他，因为所有追杀他的人都死了。
而后接下来看到的一切足以摧毁她的世界观。
陆沉渊凌空而立，全部力量倾巢而出，浓郁的黑气布满整个天空，原本还算晴朗的天顿时黑了下来。
就像世界末日一般。
而后，一道极强的攻击向陆沉渊攻击而去，山崩了，水干了，大地裂开了。
攻击所过之处，所有都被堙灭。
陆沉渊擦掉嘴角的鲜血，继续向一个位置进攻。
可江望舒分明看到，他的一条手臂已经抬不起来，就像里面的骨头都被粉碎一般。
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随着他的攻击，天上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就连威压都越来越小。
但同时，陆沉渊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身体经脉骨骼尽数断裂。
最后，江望舒见到陆沉渊湛蓝色的眼底都已经无法聚焦，却还是撑着向那个已经产生裂缝的地方攻击。
那个世界里还活着的所有人都听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明明那么细微，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边。
“裂开了，天要塌了！！！”
“裂缝在变大，救命啊——”
陆沉渊虚弱地勾起嘴角，终于从这个冒着罡风的裂缝中出去。
至于出去之后会如何，他不知道。
只知道，此方天道容不下他，那他便破开这个天。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天道之所以容不下他，不过是因为他重生于天地之间，靠吸食黑暗成长，若放任他成长，将会对天道产生威胁。
甚至取而代之。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陆沉渊迷迷糊糊地想着，什么腌臜世界，送给他他还不要。
只是...
小骨头不见了，多少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