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细风拂过，萧飞额前的碎发被吹开一个小角，一道伤疤显现。
“这个疤……”
“摔的，意外。”萧飞抬手摸了下额头的疤痕，将吹乱的发拨整齐，脚下往风来的方向挪了下，很好地阻隔风与眼前人的接触。
伤疤不长，不知深不深，苏冉冉心中一揪，怔看一时，而后，出口的每个字都谨慎至极：“和你不让我联系你有关吗？”
萧飞未第一时间否认，因为多少有点关系，犹疑着“嗯”了声。
那段回忆和她无关，但越是想到她必然会因他而忧神，越是无法开口，今天的她已经很失意了，不想再让她徒增烦恼。
“这件事我另外找个时间告诉你行吗？”
苏冉冉听言尊重地点了下头。
他谈恋爱是个乌龙，现在这句话，是不是也说明，他当时有难言之隐？
两人移步到公园里的小亭子，萧飞尝了块宣糕，是甜而不腻的山楂味道。
一盒有九个，他又拆开一小盒递给苏冉冉，然后顺手把她面前的饮料拧开，放到她手跟前。
所有细节苏冉冉都看在眼里，集训时他也经常这样，但那时他还帮了其他人，她便没多想。
吃完宣糕，苏冉冉喝了口水，天边炸开烟花，距离远，烟花声不震耳，等烟花燃尽，她没头没尾地出言：“这还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离家出走。”
她摁开手机看一眼，不出预料，没有一条消息。
她的父母向来看不起她，固然觉得不出几时，她便会乖乖滚回去。
萧飞就坐在她右边，停住所有动作，支过耳朵，语调尽量显得轻松：“耳朵洗好了。”
苏冉冉瞬觉遥不可及的少年，在她面前有点可爱。
心情反而没那么沉重了。
她酌量一小会，温淡地道：“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出来那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别人都羡慕我家里有很多亲人，但每次回家不是安静至极，就是吵，很吵 。”
“我跟我的父母不太熟，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我尴尬，我知道他们也尴尬。平时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都是埋怨，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就好像，我的出生本就是一个错误。”
接着，她又平声静气地叙述完今天发生的偷烟事件，然后沉下一口气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道德失真的人。”
“相信因果报应吗？”萧飞道。
苏冉冉安慰自己：“相信。”
“也相信否极泰来。”她温缓地合了下眼。
话语止歇，片刻后，她再道：“我的母亲生我养我确实不易，其他厌弃的话我也听过了千百遍，但她想掐死我这句话，还是第一次听到。”
“换做以前，我会想她当初若是掐死我就好了，可是今天——”她看向萧飞，“我觉得庆幸。”
“还好，她没有选择打掉我，让我能够遇到一些美好的人。”
尤其是遇到你。
人生有所期，才觉珍贵。
苏冉冉语停，后半句话她暂时还说不出口。
然而这些事，她从前只对自己说过，其实并没有多喜欢自言自语，只是这些话，除了自己，无人可倾诉。
如今敞亮地说出来，仿若在与过去那个抑郁的自己和解。
“我现在拥有了被讨厌的勇气，所以，刚才不是难过，就是看到你突然出现，有点惊喜，是喜极而泣。”她笑了下，如温和的春风。
萧飞看着面前这个喜欢给别人制造惊喜的女孩，声音缓而轻：“那我以后就是冉冉的惊喜了。”
这话听着暧昧，苏冉冉耳根微热，别过眼。
苏冉冉家里的事，萧飞没经历过，不好评论，不过她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在心里：“你和你的家庭是独立开的，被讨厌的勇气固然重要，但也要拥有被喜欢的勇气。”
“你看你善良，纯粹，努力，优秀，真诚，可爱……”萧飞认可地看着她，认认真真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很喜欢。”
他笑：“这可不是安慰啊，是真心话。”
直白的表明来的猝不及防，苏冉冉赫然懵了。
第一次见面？
她第一次见萧飞是在画室附近的电影院，他扶了她一下，可那个时候，他应该不记得她吧？
那便是她说他能吃那天早上。
苏冉冉不可思议地回视着他。
可以确定的是——
在暗恋这条路上，她不是孤身一人，她暗恋的少年也在暗恋着她。
苏冉冉心里一闷，眼眶酸楚，默默地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
可她还觉得漂浮在梦中。
萧飞抬手将苏冉冉额前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得到回应，是想告诉我们冉冉，有人在喜欢你，欣赏你，而你值得被喜欢。”
他没有觉得她的话矫情，一直在认可她、鼓励她。
她总是会因他的一些话而自信起来。
过了一会儿。
“他们今天还要给我定亲。”苏冉冉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悄然关注萧飞的反应。
原本娓娓而言的萧飞忽然无法淡定了：“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定亲这一说，对方什么来头？”
苏冉冉：“我也不知道。”
萧飞无赖地道：“我先排的队啊，你得优先考虑我。”
苏冉冉唇角翘了翘：“好。”
萧飞：“答应啦？”
苏冉冉语噎：“好好考虑。”
萧飞剥了一个红薯给她：“行，有考虑的机会我已经很荣幸了。”
苏冉冉慢悠悠吃着红薯，视线一斜，便能看到唇角常弯的少年，仿佛长出了微笑唇。
对于这事儿，萧飞并非势在必得，他也拿不准，生怕她跨年夜的告白是告别，想让她答应，想和她在一起，却又不想让她这么轻易答应自己。
他不好，没早点发现她的心意。
他自私，只考虑了自己，后悔不愿让她看到狼狈的他时对她的冷漠和决绝。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奔向她。
话题戛然而止，周遭静下来，这次两人之间却不尴尬，倒显自在。
少年眼尾晕着缱绻的碎光，侧着眸子看放空的女孩。
她喜欢托着脸发呆，而他最喜欢看她发呆。
当苏冉冉发现身侧那道目光时，脑袋里已将过去的种种重新过了一遍，她的视线不撤不退：“你看着我做什么。”
萧飞眸角一松：“好看。”
“……”苏冉冉多有不惯，藏于发下的耳朵滚烫。
萧飞看看天空说：“天快黑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公园，想去哪儿。”
“不想回家，去哪儿都行。”
“那跟我回溪北？”
苏冉冉点点头，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同意了，心间有一股力量驱使她，叫她勇敢靠近他，这股力量，也许来自他的坦然。
萧飞确认一遍：“真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