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宣城。
苏冉冉就读于宣城一中,方圆来自附中,她们在汽车站分别。
苏冉冉中午到家,家里未给她留饭,恰遇弟弟午休起床,直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门口出现一个骑单车的男生,傲着一张脸喊:“阿泽。”
“马上。”苏泽希洗把脸,穿好校服上学去了。
苏冉冉无波无澜,早已家人的做派。
走进无窗的小卧室,取下双肩包,拿出包里的饼干和酸奶,这是临走前,萧飞说吃不完,塞给她的。
她这才发现饼干是小老虎形状。
群里,班主任通知明日上午八点到阅览室报名。
隔日。
苏冉冉带齐证件资料去学校,阅览室面积辽阔,学生在过道排着队。
无意间,大家的谈论声盈满耳道,苏冉冉才知道高三生的一轮复习接近尾声,成人礼也已举办,历史老师结婚了等等。
如此看,她的高三生活和普通班同学的高三生活不同。
不过这些她不羡慕,只羡慕遇到萧飞后,慢慢变优秀变自信的自己。
信息采集期间,艺术生仅回来报名,并未穿校服,在人潮中显眼。
苏冉冉耳边传来些许不同的声音——
“他们美术生真幸福,出去玩半年,就回来报个名,不用上课,不用挨批,还有大学上。”
“是啊,羡慕。每天背书背的我脑子要炸。”
“我一直都特不理解,现在照相技术那么高级,想要什么直接拍不就行了?P图软件里还有素描特效、油画特效,跟画出来的差不多,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画照片?”
“为了混日子呗,学美术的都有钱,想走个捷径上大学,关键是分数线还贼低。”
前后左右七嘴八舌低声议论。
有美术生出言反驳,遭到轻蔑或无视,只觉他们在找借口罢了,当然仅是一部分人。
刚好被他们听到而已。
无论如何解释,偏见一直在。
苏冉冉录完指纹照完相需要回班级,班主任通知开会。
她路过高三重点班,隔着门窗,讲课老师的声音依然清晰。
“都把头抬起来!看黑板!你们以为自己是艺术生?不用听课,随便考两百来分就能上本科?”
里头的学生一听这话,纷纷噫吁嚱,掏掏耳朵,显然听腻了。
其中一个玩世不恭的男生道:“现在去艺考来不及了吧,报名早结束了。”
老师一扬手,砸出一个粉笔头:“知道就行。”又使劲敲敲黑板,“都打起精神来,坚持坚持!”
苏冉冉敛回目光,回到阔别四个月的教室。她随便坐在一个位置,双手撑着下颌看窗外,合了合眼。
人齐。
班主任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他下节还有课,来去匆匆。
下午回溪北市。
这一趟,她仅在早晨与父母打了个照面,父母除了叮嘱她少花钱,没再多说。
是好事。
至少,没有阴阳怪气轻视她。
客车开到艺美画室门前,她靠窗坐,睁眼的第一眼便看见门口的萧飞,心情瞬息转变,一片晴朗。
萧飞给司机送了瓶水,道一句辛苦了。
然后,坦荡随性地冲车厢内说:“今天食堂炖了排骨,先到先吃啊。”
原本蔫了吧唧的大家瞬时精神百倍,一下车就往食堂赶。
一眨眼,车厢空了,只剩苏冉冉和方圆。
“发生了什么?”方圆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眼睛亮了,“排骨?!”
萧飞把手里盘着的两颗绿橘子给两人,并说:“不用排队,杨费给咱们打好饭了。”
到食堂,方圆轻车熟路直奔全身紫的杨费那里。
苏冉冉吃完橘子,胃酸没那般严重了。
饭后,苏冉冉直接去画室,白墙上多了个联考倒计时。
——37天。
*
次日,苏冉冉早上六点到画室时,全班几乎人齐,即便老师不在,也都自律地在加班加点练习。
上了发条似的。
许是清晰直观的倒计时激发大家的急迫感,斗志昂扬,每日都在与时间赛跑。
橙红色的夕阳倾洒在走廊,画室遍布画笔搅动水桶发出的哗哗声,水房里泡满五颜六色的调色盘,垃圾桶里除了铅笔屑,增添了大批咖啡包装袋……
有时,洗了头,头发未干,人已坐在画室。
熬夜焦虑导致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经常画着画着就睡着了,而后不是喝咖啡,就是在太阳穴涂清凉油迫使自己清醒。
有时停电,便举着手机手电筒凭昏暗的光继续画。
每个人都发了疯的努力。
他们分数线相较而言是偏低,但二百来分上不了一本。
之前每年寒暑假都需提前半个月开学在校画画,现又花一整个学期来集训,并且需兼顾美术和文化课。
在高考之前,首先要通过省联考。
三个小时的画,阅卷老师一眼定生死。
回校后会直接进入二轮复习,然后模拟考。
总归,艺术生和普高生各有各的不易,二者不该放在一起比较,她认为。
不想将就随便读个大学,便有必要加倍努力。
青春应当奋斗,只有真真切切不遗余力地努力过,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不后悔。
他们也坚信,坚持下去,终能看到胜利的曙光。
苏冉冉最喜欢拿着大号笔刷大面积铺色块,特别解压。
紧接着一步步完成一幅画,倘若没画好,想撕;若是画得好,会很有成就感,反复欣赏。
某日深冬的寒夜。
苏冉冉一抬头,发觉世界已被染成白色,夜空无星,初雪在空中,或曼妙舞动,或飞翔盘旋,天地皓然一色,仿若带来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下雪了!”
经人提醒,全体朝向窗外,这一刻才恍惚,自己多久没欣赏过外面的世界了。
苏冉冉安然看雪。
而身侧的少年,温情地注视玻璃窗上看雪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