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冉眼皮一抽,她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看样子是的。
她只觉脸热,抿了抿唇,视线慢慢、慢慢地挪至地面,一副盲人模样,佯装走神,意图制造出“刚才发言的不是她”这一假象。
怪只怪他莫名其妙拿她消遣。
“萧飞——”这时,杨费的大嗓门远远传来,“咱俩的节目已经被老蓝排在最后一个了,你再不来彩排,节目就要被砍了!”声音听起来有点恼,“麻溜点!飞哥!”
萧飞:“我没聋。”
苏冉冉:“……”
她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
月亮高悬,晚星作伴。
晚会于八点开始。
方圆接了主持人的活儿,正在彩排,苏冉冉领了荧光棒,独身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
她举目望向闪耀的舞台,想想沉闷的自己,应该永远不可能站上舞台表演。
四周围坐着一圈上了年纪的当地人,老人爱热闹,听他们说,今天是火把节。
苏冉冉看一眼手机日历,果真是。
他们不了解这一节日,许是为了应景,舞台恰在室外,其中一侧燃烧着篝火,一簇簇火焰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苏冉冉眼底也映出火焰摇曳的形态。
光是公平的。
晚会开场。同学们挥舞彩色荧光棒,群情鼎沸,方圆和杨费出场,两人一唱一和,调动气氛。
第一个节目是街舞,三个女生,两个男生,最中央的女生一个后空翻,底下沸腾,激动喊着:“刘诗婕!刘诗婕!!”
紧接着一连表演了十多个节目。
几位老师也参与进来,唱了首范玮琪的《最初的梦想》。
时针转到十点的位置。
苏冉冉不曾离开晚会现场,只想等一个人的表演。可明明听杨费说他们的节目排在最后,还是没离开一寸,生恐错过。
听到报幕的“双簧”二字,苏冉冉立刻伸颈仰望。
舞台上,杨费头扎一根竖起的小辫,脸上是滑稽的装扮,坐在椅子上,双手置于大腿,表情喜庆,单是动着嘴。
椅子后面蹲着一个男生讲话。
“雷猴啊——”
粤语的腔调故弄玄虚,杨费没对上口型,双簧的乐趣便在此,将台下众人逗笑一片。
苏冉冉听得出来,这是萧飞的声音。
他说粤语,有点好听。
接下来,杨费和萧飞两人配合毫无默契,引起大笑连连。
苏冉冉安静观赏。
台上两人谢幕,节目结束,舞台陷入漆黑。
许久。
大家琢磨着要不要离场,转念一想,结束一般会有结束语,便自顾自与旁边人耳语。
没过片时,一束鹅黄色灯光唰地打在舞台中央。
少年身穿白衬衫黑裤子,干净清爽,坐在舞台中间,抱着吉他,低头试了试音。
几个无章法的音足以令台下尖叫。
大家纷纷拿手机录像,苏冉冉状似跟风,也悄然举起手机录像。
萧飞调了下麦架,指骨分明的手指拨动吉他琴弦,传出成调的音乐。
单凭前奏,大家听出这是周杰伦的《稻香》,曲调欢快,叫人沉浸其中,仿佛听到了鸟语,看到了金黄色的稻田。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他的嗓音清润温柔,如玉石,又如撩过山涧的微风,感染着每个人的情绪,身体随轻快的节奏律动,口中跟着哼唱。
苏冉冉通过手机录像看着少年,同样被感染到,全身感官无限放大,每一句都唱进她心坎里。
她抬眼看向舞台,弹唱依旧。
“为自己的人生鲜艳上色,先把爱涂上喜欢的颜色——”
音乐空了一拍。
同一时间,她的心跳也漏掉一拍。
“笑一个吧。”
“功成名就不是目的,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童年的纸飞机,现在终于飞回我手里。”
“……”
“笑一个吧”四个字从萧飞滑动的喉结中吐出,温柔至极,被施了魔法般,苏冉冉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尔后,她惊悸地摸了摸唇角,顿时福至心灵,眉眼轻弯,冁然而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与他撞上视线,犹如迷茫的小鹿再次误入银河,被星光击中,彻底乱了心跳。
唱第二遍时,萧飞放下吉他,取走麦架的麦克风,自信张扬地站起来歌唱,全身尽在发光。
萧飞扬起修长食指,在嘴角比划一个笑脸的弧线,然后笑着唱:“笑一个吧。”
歌声干净治愈。
现场嗨到不像话,尖叫声此起彼伏。
当地的老人个个喜上眉梢,左摇右摆,时不时评价:“真好听。”
萧飞边唱边走下舞台,小跑着奔跃全场,歌声不颤一下。
他举起手臂,同外围的同学们击掌,但会略过女生,貌似在说:“男女授受不亲。”
苏冉冉不伸手看着不合群,她起立,再度跟风地伸出手。
也恰在此时,萧飞的掌心划过她的掌心,温温热热,很轻地一下,招手的人多,并不明显。
苏冉冉发着傻,亲眼看着萧飞绕场一周,带过一阵风,风是甜的。
她一度以为是幻觉,可掌心的触感告诉她,不是幻觉。
应该是不小心错拍了她。
那一刻,光降临到她眼前,她真切地惊然发觉,原来耀眼的不是舞台灯光,而是他。
萧飞回到舞台上,唱完说唱部分,迎来最后一遍副歌,激起全场大合唱。
“……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
结束。
周围的气氛组人员举起礼炮,“咚”的一声,金色的彩片升空,轻飘飘飞扬而落,包裹着光芒万丈的少年。
光代表了希望,她来到父母身边这些年,每天都能看到太阳,但看不到希望,活得消极且压抑。
可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却有一束阳光照进她的眼睛里,流进心田,温暖了她冰冷无望的身心。
她看到了光。
来自于深夜里的阳光。
时隔多年,她终于感知到了希望的光芒。
欢呼声肆起,有女生热烈地大喊:“萧飞好帅!”
还有男生喊:“飞哥我爱你!”
台下同学以及老师皆弯腰捧腹,笑骂此人成何体统。
苏冉冉浅笑着仰望炽热的金色舞台,眼泪失了守,滚出一滴热泪。
原来开心也会流泪。
原来希望的光芒源于心中的光。
原来……没有人不喜欢萧飞,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