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李潇的伤势虽然得到一定的恢复。
但依旧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叶衣红也没想到他会受伤如此严重,此时正焦急万分。
几番交谈权衡后,决定让云翎出门购买药品。
虽然云翎下山之时,采摘了些可以勉强能用的药草,但如此严重的伤势,寻常药草怕是效果甚微。
所以这是迫不得已的决定,因为若是再继续拖下去,李潇就必死无疑。
可当云翎去了各大药铺后,让他倍感震惊
所有疗伤的药品竟然已经全部被管控下架,另外有许多成队的士兵在街上不断游走排查,各处也都贴有李潇与叶衣红的画像。
倒是没有写明俩人的罪行,只是说二人会危害平民。
云翎也询问过叶衣红,可对方含糊其辞,到底是没给自己留有太多的幻想余地。
对于两人,云翎还是很信任的。
毕竟如此境地,两人连一个人都没有杀害,其中必定有问题。
而又因为这事,此时整个南俞城内。
百姓们的活动没有如以往那般频繁,宵禁也提前了,不过还有些商铺是还开着的。
所以整体而言,这次的事情对百姓们的影响并不算太大,顶多是商户们损失些利润罢了。
回到房间后,向叶衣红说明了外面的情况。
她听后脸色很不好,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一时间气氛十分凝重。
“叶前辈不用悲观,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云翎见叶衣红皱着眉头,安慰了一句。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完全是在说风凉话,也就不再开口。
“咳咳!”
声音从床上传来,二人立马向那里看去。
尤其是叶衣红,刚刚还紧皱着眉头,现在已是面带喜色,跑到床头查看李潇的情况。
李潇此时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发白。
喝了一口叶衣红喂来的药汤,随后声音有些无力:
“你为何不走?”
这话虽然无力,但是很明显能听出来其中有斥责的语气。
叶衣红眼睛润红,在这个男人面前显得有些委屈。
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继续喂着手里的药汤,轻轻吹拂着。
站在一旁的云翎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恍惚间看到桌上那把剑,那是李潇的剑。
云翎顿时好像明白了,在李潇与夏岚最后一次交锋的时候。
前者明显已经没有胜算,可他还是继续向前,最后将剑扔向外面。
其实是他故意为之,这是在给外面的叶衣红传递信息,让其逃走。
“这位小兄弟是谁?”
李潇这才注意到云翎,开口询问着。
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云翎拱手恭敬回应:
“晚辈云翎,秋山学院的学生。”
叶衣红又喂其一口药汤,李潇停顿了片刻又道:
“你尽早离开吧,离我们这将死之人远些,省的被牵连进来。”
“办法总会有的,义字盟当年救世人于水火之中,如今我又怎能见死不救?何况现在不算太糟,办法总是有的。”
云翎没有思考太多,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瞧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李潇闭上眼睛,稍顿片刻一阵哭笑:
“呵呵…年轻人,你的好心,我们很心领了,刚刚你说的情况,我也听了些,有人已经来了。”
此时云翎还未消化完对方的话语,叶衣红面无表情便起身将药碗放下。
她从床下拿出原本云翎的包裹扔给了他,随后又扔过来被收走的方尺。
看着这对夫妻,云翎知道他们是好人。
甚至到了这般情况,还不愿连累自己这个并不熟悉的人。
云翎很敬佩他们,但他也并没有太多难过,更多的是惋惜。
这让他有些奇怪,不过自己也实在没有办法救助他们,也只得离开。
等云翎走后,两人交谈了起来……
“真有人来了嘛?”
“你应该猜得到。”
“嗯,如此有效快速的命令并将其执行,怕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不错,仅是一夜的时间,将命令下达整个南俞城大街小巷,这执行力可不是一般的强,不知是哪位啊。”
“都怪我,若是我的《还阳针》再精进几分,也不会让你反噬如此之大。”
“这是的什么话,若不是你,现在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当年你随你师父修行时日本就不多,能领悟至此已是不易。”
“若是当初跟师父多修行一些时日就好了,现在……我们……”
说到此处,叶衣红已是眼挂莹珠,将头枕在李潇的胸口,后者则是在前者的后背轻轻抚拍着。
两人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他们心中的凄凉悲恸,一时间也被短暂地安抚了下去。
此时的南俞城街道上……
“慢着,前面那人,别动!”
一个身穿衣甲的士兵,对着站在街道中间的女子大声喊着。
女子着装轻盈,没有太多挂坠,行动十分便利。
其丝发过肩,被一根青白色头绳将头发简单收束起来,眉若月,鼻如峰,其五官精致脱俗。
相比之前的男子英气形象,多了几分美艳,似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腰间挂有一个银色酒葫芦,右手握的是比一般更宽更长些的剑,这人便就是秋山学院的小周了。
周雨沂停下脚步,先是稍稍偏头,随后转身,看向那名士兵。
没有开口,用思索的目光就这么看着对方,仿佛语气高傲疑惑在说着,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士兵也被这女子的容貌也是惊了一下,随后说道:
“现南俞城内有朝廷重犯躲藏,上级下达命令,不允许带刀剑出行,如有发现,一律带到司刑处问审。”
“请吧。”
正在士兵想象着对方会做出各种回应的方式,周雨沂简单的话语就已经传来。
闻言,士兵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这种人看着就身份不一般,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就这么带着她去到了司刑处。
司刑处是府衙的一个部门,又分为处事部、训卫部、审讯部与后勤部。
其主要作用是处理违法乱纪的人,维持治安。
周雨沂被带到公堂外,这里都是被带来的人,也有很多男女老少跪在地上。
他们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申冤,有人则默不作声,看样子不只是带刀剑的被带到了这里。
士兵指着身侧一个桌子,对周雨沂说道:
“把剑放在那个桌子上,然后跟着我去见大人。”
周雨沂瞟了一眼那桌子,上方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刀剑兵刃。
桌子十分简陋,不知道多久没有修理。
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白蚁啃咬透,能维持不倒已经很不容易了。
走到桌子面前,稍作犹豫。
可背后的士兵就催促着,无奈将剑轻放了上去。
可不曾想,转眼间。
那桌子直接倒塌散架,传来利器碰撞的声音。
“外面如此吵闹,是想作甚?,还让不让本官审讯了?”
公堂的那位开国大人名为何真,此时十分恼怒。
上级限他三日之内找出重犯,如今仍是没有半点进展,心中正是焦急不安。
那士兵也是呆住好一会儿,听到大人的呵斥声,立马回道:
“无事无事,大人,外面的桌子坏了,我这就找后勤部的人来修。”
随后赶来几人带着木板铜钉等修理工具前来,那个将她带来的士兵让她快些进去。
周雨沂瞥了一眼自己的佩剑后,转身向着公堂走去。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些兵器搬走!”
“不是啊,这剑甚是重,不信你试试?”
“白吃这么多饭了,连一把剑都拿不动?真没用,嗯?”
“真邪门,什么人使得动这么重的剑?”
周雨沂此时已经入堂受审,这是她背后士兵们的对话。
那位带着这把剑主人来到这里的士兵,现在有些莫名发慌。
看着女子背影,心中大为震撼,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此时公堂外,夏岚刚从一个令他十分不爽的地方过来,他刚刚被自己的上司一顿说教。
虽然用的言语不算太严厉,但对于他来说,这种纯说教的批评更加让他不悦。
他正好看到两个人合力搬着一柄剑,满脸疑惑,于是喊住他们: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他刚被自己上司批评,此时还在火气上,因此语气自然也没什么温和可言。
那两名士兵被吓得一个激灵,动也不敢动。
夏岚走上前,准备拿起那柄剑瞧瞧,可刚想抬手,脸色顿时一变。
再次用力才一下拿起来,举在手里瞧了好一会儿,随后将剑拔出。
几步踏去,对着一棵树长出院落的树枝砍下。
切口平整,树枝立竿见影地坠落,树叶摩挲出沙沙声响,绿羽飘洒如雨。
将剑归鞘,夏岚嘴里忍不住夸赞:
“好剑啊,若是单臂挥久了,只怕我都有些吃不消,是哪位壮士的佩剑,定要与他讨教讨教。”
听到夏岚的问话,那名知道真相的士兵想说却又支支吾吾。
待到夏岚又问了一次,士兵才指给了他看。
这一下使得他又是疑惑惊讶不已,甚至有些怀疑这士兵在耍自己。
几次反复询问后,才确定下来,只是脸上的惊讶还是没有丝毫褪去。
这个如此漂亮,看起来纤细如水一般的女子,竟然使的是连自己都吃不消的重剑。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准备前去找她问一下,探探虚实。
“大胆!当本官不敢动你吗?来人,给我拖出去,打十大板!”
公堂里传来何真愤怒的声音。
言罢,几个拿着棍子的士兵陆续来到公堂内。
见状,夏岚停下脚步,没有去想阻拦,反而希望他们打起来,正好瞧一瞧这女子身手到底如何。
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他所愿,倒是看到了一个此时他最不想见的人。
这人正是夏岚的上司,司追门的首领魏兴。
夏岚赶紧让两个士兵挡着自己,他则偷看着里面的情况。
其一身暗紫色服饰,长相有些秀气,气质儒雅随和,右手盘玩着两颗樱桃大小的珠子,一黑一白。
两颗珠子在他手中不断来回转动着,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印象。
只见魏兴笑着脸几次对话,就让刚刚还在大怒的何真,已是满脸洋溢着笑容。
夏岚是不服这个武功很差的上司的,但对于他能说会道的本领着实没半点话说。
不过在他还是觉得,能说会道有什么用?经得起自己拳头的一顿毒打吗?
对于这个魏兴,夏岚很早便认识。
是他父亲夏泽之收的弟子,比自己年长八岁。
小时候他们一起练过武,在比斗时还输过自己,所以天赋并不怎么好。
没过两年两人便分离了,再次见面之时,魏兴已经成为司追门首领。
然而这时他早已没有习武,所以夏岚是十分不服他的。
但这是父亲的决定,他也没有办法,夏泽之尤其欣赏魏兴,甚至收他当了义子,名义上是夏岚的哥哥。
可夏岚对这事并不承认,自然也没有叫过他哥哥,魏兴也并没有与他计较这些。
没过多久,魏兴就带着周雨沂走向这边。
他自然也看到了夏岚这掩耳盗铃般的伪装,于是笑着喊他:
“小岚,我正要找你呢,方才说的话是有些重了,我知你虽然冒进,但心思是好的,在这给你道个歉如何?”
听了这话,夏岚的气顿时消减许多。
刚刚还在心里捣鼓的怎么阴阳怪气他的话也被堵在嘴边。
一个上司能对自己下属这般诚恳道歉,这可不常见到。
“剑还我。”
周雨沂自然看到还在夏岚手中的佩剑,夏岚细细面对面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
得到的总结,真是漂亮,随后将剑递给了她,嘴里佩服夸赞着:
“这位女侠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谁知周雨沂并不怎么理会他,只是点头回应了他,随后又拱手向魏兴示意后离开。
“看啥呢,这个女人你搞不定的。”
魏兴出言打断了夏岚的注意不移。
后者听后则讥讽道:
“你看上了就直说,我又不跟你抢,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啊?怎么,知道和爷明争会输?”
对于夏岚在他面前自称爷,魏兴也并没有愤怒,反而摇着头笑道:
“哈哈,你小子,要是真想追求人家,得从其他方面下手,武功?怕是入不了人家法眼。”
言罢,魏兴又拍拍夏岚的肩,凑到他的耳朵旁轻声道:
“你有没有觉得她的眼神很像一个人?”
不等他回应,魏兴便又收回了手转身离去,嘴里还说着:
“罢了,罢了。”
弄得夏岚一阵莫名其妙,觉得这家伙又在故弄玄虚。
出了司刑处不久,周雨沂进入一处小巷,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她回身,五个用黑布蒙着面的人举着刀朝这边逼近。
周雨沂目光望着他们,五个人冲了上去。
迎面冲来第一个人被躲过砍击,被其一脚踹飞。
又是两人奔来,侧身躲过前者一击,右手剑不出鞘挡住后者的挥砍。
前者见机又是朝这边砍过来,她右手发力将后者的刀向前一移,顺势又挡下前者的刀。
随后她向上挑开两人,又是两脚,两人飞了出去。
剩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也是举刀冲来。
周雨沂快速闪身至两人身后,背身剑鞘敲了两人后颈一下,倒地不起。
躲在墙柱后面的夏岚看完了这一幕,心中大惊。
这女子的武艺十分精湛,身手极快,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这境界肯定是不比自己低的。
自己派人弄这么一出,本来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戏,如今却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周雨沂早已发现躲在暗处的夏岚,从腰间取出一枚铜钱,向他所藏之处掷去。
那枚铜币插入石柱过半有余,夏岚自然地走出来,拱手毕恭毕敬道:
“在下夏岚,姑娘的武功着实厉害,在下佩服,方才姑娘走的急切,在下忘记询问姑娘芳名。”
“周姓,雨沂。”
周雨沂话语简短,语调平淡
随后就这么望着夏岚,好似在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夏岚取下墙柱上的铜钱,面带笑容:
“在下试过姑娘的佩剑,着实厉害,料想这使剑之人必定不凡,刚刚见了姑娘身手,果不其然。”
“想切磋?”
夏岚话没说完,周雨沂就开了口。
他先是一愣,随后便是笑意盎然:
“在下的确想讨教姑娘武艺。”
周雨沂慢步走向一侧的稻草堆,将剑扔在草堆上。
移步面对夏岚,做好了接招的架势。
夏岚拱了拱手,随后暴步奔来,速度奇快,左手成掌自侧方劈来!
周雨沂偏头躲过,右手握拳朝对方胸口轰去!
夏岚也是反应快速右手接过这一击,不料对方左臂内肘击已至自己右侧胸下处。
周雨沂对胸口与右侧胸下的攻击是同时发动的,此时夏岚右手还握着她的右拳,导致自己在右手之上的左手很难防守这个部位。
“呃!”
夏岚吃痛,咬牙左手由掌变爪向她袭来!
周雨沂立马左臂立起抵挡住对方的攻击,紧接着右拳回收。
夏岚右手继续防着胸口,左手准备回手挡住面门。
突然!周雨沂左腕转动抓住了夏岚准备回收的左手。
其右手也顺势抓住他的手臂,身体向左后转身,腰部与双臂齐发力。
这四个动作是连贯的,速度奇快,夏岚根本没反应过来。
只感觉自己身体翻转,重重摔在地上。
青石地面震起了一阵尘灰散开,这一摔,若是常人,必定会骨头散架。
夏岚脑袋有些发晕,定了定神,他的视线才清楚起来。
就这么输了?夏岚心中回响着这样的声音。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输,而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子输掉,输得如此快,输得如此草率。
等他回过神站起来时,周雨沂已经从草堆上拿剑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魏兴的声音:
“都躺着干什么?还不滚回去,回去后,找管事的领些赏钱,都去吧。”
五个还在地上哀嚎的士兵,立马起身互相搀扶着面带笑容离开。
夏岚见他来了,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见他这个模样,魏兴向他走来一边帮他拍去背后沾上的尘灰一边劝慰他:
“你输不是因为你太弱,而是她太强,这次倒是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来。”
说完,魏兴便离开了,也没有留下其他的劝慰的话语。
他知道夏岚并不会因为失败而从此一蹶不振,这次的事情反而对他是有好处的。
他也能看得出来周雨沂对夏岚的留手,光是那一下肘击,就至少能让夏岚断好几根肋骨,更别说最后这一下过肩摔。
而另一边,周雨沂已经到了另一个小巷子里。
这时,一只白鸽扑腾着白色羽翅安稳落在周雨沂右肩上,白鸽脚下绑着一张卷好的纸条。
这种白鸽,也叫做信鸽,通过特殊的训练后,可以用于远距离互相传信。
不过凌国驿站很多,而且送信已经配备着专门的快马,不需要休息。
数匹快马接力奔送,效率极高,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信鸽。
不过依然有很些人担心保密性,还是会用自己的调教的信鸽比较安心。
取下信后,用食指弯曲勾勾信鸽的头,鸽子便展翅离去。
周雨沂打开卷纸,看着信中内容:“紫幽谷与道阳观已在前往洛安的路上”
信的内容十分简短,轻瞟一眼。
她将信震碎后随手挥洒出去,解开银色酒壶,饮了一口,潇洒踏步离开……
亥时,一处院落……
小院并不大,也无半点景致可言。
房间里,一男子左手挽着右袖,右手则执笔书写,正在为一幅精美的鸳鸯,图题字拓印。
屋内一盏白烛,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使得男子那脸上也是亮一阵,暗一阵。
这时,一个下人快步进来,手里谨慎拿着一封信。
轻轻摆手示意,下人将信放在桌边,转身离去。
男子用印,轻轻按了红泥一下,为这幅画完成最后的工作。
随后起身慢慢举起画作欣赏片刻,这才满意得挂起,轻轻吹了吹泥墨。
拿起信件,打开上面的火漆取出信来,细细默读。
他的表情从刚才的放松愉悦逐渐变得严肃认真,最后甚至出现了一瞬的凶狠之色。
放下信,男子拿起桌上放着的两颗阴阳珠,在手中把玩着,心里琢磨着:“来得这么快!”
男子坐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手里的阴阳珠还在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