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赤月要转过身,或许会抓住她。伊清枝又逃到一柱子后面,探出个头,对着暗日嚷嚷道:“你不是男人!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但暗日不吃她这一套,手中的剑被擦得程亮,估计一下就可以让她毫无痛苦的死去.....
于是,伊清枝又噙着泪水,看着魔尊,道:“那你把我夫君的手钏还给我!我要在他身边死,不然我做鬼都不安心!”
缔京渊:“.....”
看着玄衣男人冷淡的目光,伊清枝是真的要哭了。
好无情,好过分!
伊清枝躲过暗日的一记攻击,看着那柱子上深深的砍痕,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自己在劫难逃。
但、但也不能不逃....!
就这样,厢房内上演了一场你追我逃的画面,白衣女子秦王绕柱,暗日就紧跟不舍的在后面,一来一回,有时又换个阵地,竟然愣是没被砍到一下。
而且还有些好笑。
赤月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缔京渊坐回了雅座上,执着酒樽,目光顺着两人追赶的场面,倒像是小孩子打闹一般。
他觉得,暗日应该被狠狠的被斥责一番,然后自己去慎刑司领罚。
职业素养极低。
一个只会跑的女人的都抓不到,魔界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但一看见白衣女子梨花带雨,边哭边跑的模样,缔京渊血眸微眯,竟然没那么生气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这边,赤月也欣赏够了,随后无奈的摇摇头,先是为她祈祷了一番,下辈子别遇见他们了。然后指尖灵力微动,一记微小的风刃就打在了她的脚踝上,阻止了她继续跑的动作。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
伊清枝脚踝一痛,猛然身躯不稳,摔倒在地上,吃疼一声后,便感觉身后一冷。
自己最脆弱的脖子,早已被展露了出来,任凭处置。
暗日跟在后面,都要被气死了,瞅准机会,就要毫不留情的举剑砍下!
伊清枝心里一惊,但现在爬起来也来不及了,只能认命的阖上眼,希望自己不要死的太痛苦....
千钧一发之际,雅座上的男人出声道:“暗日,住手。”
暗日骤然停下了动作,那剑刃离白衣女子的脖颈,不过仅剩寥寥几寸。
他目光略带询问,得到确切回应后,才冷哼一声,收回了剑,回到了玄衣男人的身边。
伊清枝趴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喘着气,随后撑起身,看向缔京渊,眼底带着浓烈的控诉和谴责,道:“你很不讲道理,甚至还想杀人,抢东西,简直过分至极!”
她都有点不想再见到他了。
很矛盾。
这个男人就是魔尊,但很显然,不是记忆中的他。
而对于魔尊而言....她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没有朝夕相处,没有海誓山盟,他也不会再保护自己。
从前只有待在他身边的时候,才能感到些许心安。但现在.....连他都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心痛,又带着无奈悔恨。
缔京渊看着她动容复杂的目光,忽然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俯下身钳住她的下颚,道:“好了,本尊不杀你了,别哭。”
“你走开!”她拍开男人的手,抹了一把眼泪,看上去可怜的不得了,受了天大的委屈。
缔京渊将手钏扔到她怀里,淡淡道:“你和他成亲了?”
伊清枝连忙将它戴回腕间,伸手捂住,生怕又被抢走,道:“快成亲了,然后一场意外,他不见了,估计也不再记得我了....”
缔京渊眸色微动,道:“不再记得你?为何,发生了什么。”
伊清枝一撇嘴,道:“你问题好多!干嘛总问我的家事,你礼貌吗?”
缔京渊:“......”
见他哑然无语的模样,伊清枝心里暗笑,乐开了花。
下一刻,他直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道:“那就把你带走,直到你说出真相的那一天。”
魔尊就这样离开了厢房,暗日瞥了她一眼,也走了。
只剩下赤月好声好气的拉起她,道:“走吧,你看到了,反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
才没有想反抗!
巴不得。
*
她看见缔京渊将那话本一起带走了,进入马车里面时,还略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
——既然是与自己‘夫君’的往事,那里面的东西,他还真的有些好奇。
伊清枝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却被暗日拦了下来,道:“怎么?你还想跟我家尊上坐一辆马车?”
“不可以吗?”她问道。
一大堆狗屁规矩。
这么大的狂风暴雪,难道还要她走在后面吗?
干脆冻死她得了。
暗日瞪大了眼睛,看着白衣女子理所应当的表情,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了,又道:“赤月,赶紧把她带走,我要一个人缓缓,头痛。”
赤月走过来,道:“那我去买一匹马。”
伊清枝忽然明白了什么,阻止道:“不用了,我不会骑马....”
赤月眉头一挑,道:“所以,你不是白兰国的女子吧。”
白兰国女人当权,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但眼前的白衣女子姿态柔软,眉眼温润,看上去估计都不会法术。
她想了想,道:“我、我是蜀国的。”
“难怪。那你修炼过吗?”
“修炼过,但就一些鸡毛蒜皮。”她决定随便敷衍过去,毕竟越人畜无害,就更容易被不设防的带在身边。
听此,赤月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那你和我一同骑马。”
伊清枝一愣,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眼见暗日都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就要启程了,伊清枝壮着胆子走到窗户旁,敲了敲,道:“我不能坐在马车里吗?”
见半晌都没一点回应,伊清枝撩开了窗帘一角,往里面望去,道:“你不理我?到底行不行,不说话我就进来了哦!”
马车里的桌案上温着一壶酒,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香醇的气息,温暖舒适,与外面的寒冷格格不入。
玄衣男人姿态矜贵的坐着,依旧戴着那只露出眼眸的乌银面具,指间的血玉扳指熠熠生辉,衬得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微微侧头,看着白衣女子清澈委屈的目光,盯了半瞬,随后转过头,毫不留情道:“走。”
——四界之中,怎么会有人露出这般眼神。
干净透彻,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或许不是在装傻充愣,自己带走她,是不是一种错误?
但其中因果,他却真的很想知道。
窗帘落下,遮住了里面的一切。伊清枝看着魔尊‘无情’的丢下她,眼底尽是失落。
他甚至都不跟她说话。
顷刻,赤月骑着马出现在她身旁,道:“别白费力气了,尊上不喜与人近距离接触。”
“....嗯,感受到了。”
他伸出一只手,道:“上来,别落下太多。”
伊清枝只好乖乖的坐在马上,寒风刮得脸通红,只能将斗篷的帽子戴上,整个人蜷缩在里面。
后悔了。
没有买厚实的衣服。
因为云良阁不冷,她就觉得不需要,却忘了自己总要离开的。
“你们要去哪里啊?”她问到。
“南靖城。”
“咦!?那你们是走过头了?”
若是从魔界来的话,雪泽城作为皇都,比南靖城更远。既然如此,难道不可以直接去南靖城吗?
赤月骑着马,目视前方,淡淡道:“雪泽城的凤阳醉闻名四界。主公嗜好美酒,于是便来了。”
“这样啊....”
原来如此,果然去那风月场所是有原因的,这也确实像是缔京渊的作风!
想到这,伊清枝终于开心了。
——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为好!
赤月垂眸,沉吟片刻,突然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摘下,披到白衣女子的身前,道:“日出之前,应该可以到。”
经过方才那番闹剧,这个女人的身上虽然疑点颇多,但赤月却并不觉得她在说谎。
或许她真的和魔尊有诸多牵扯。
还是看重一点为好,不然到时候染恙出事了,受苦的还是他和暗日。
伊清枝一愣,道:“可是,你不冷吗?”
这是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的要赶路....
更冷了!
“不冷,我与你的种族不同,这般程度的风雪还奈何不了我。”
伊清枝抬起头,见他神色悠然,甚至唇角还噙着浅浅笑意,不像是在逞强,于是感激道:“多谢兄弟。”
她确实很需要,不然快冻死了。
*
马车内。
缔京渊姿态慵懒,靠在软榻上,苍白修长的手指翻动,一页一页的扫过话本上的每一行字,眼眸愈发深沉。
这话本由伊清枝亲自打造,耗费一个月,写了两人之间的过往。相识相知,再到情深意切。但却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纳入其中
比如,没有阐明自己是附身而来的,没有在蛊国的风云变幻,大多都是日常相处的片段,那些阴谋诡计都被隐匿在字迹之后。
——主打就一个温馨轻松,日久生情。
毕竟她现在身处过去,还是不要透露太多,万一弄出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最后一页,两人莫名其妙被卷入一未知领域,他表明心迹后,所有的故事都戛然而止。
他继续往后翻,便什么也没有了。
缔京渊:“.....”
随即,他将那话本随意的丢至一旁,心烦意乱。
很难评是真是假。
故事有待考究,但人物却是货真价实的。
缔京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了——
若是没亲身接触过,又怎么可能将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平时的习惯嗜好,每句话、每个字,都描述的别无二致,极其相像。
莫非....她说的都是真的。
下一刻,他决定,将她提到面前亲自审问。
缔京渊抬手撩开窗帘一角,侧头一瞥,只见白衣女子裹着两件披风里,正抬着头,与赤月四目相对,尔后还说了些什么。
然后,赤月好像还笑了一下。
他顿时剑眉一蹙,出声道:“暗日,把她带进来。”
虽然他不认为赤月会有非分之想,但是这样的画面,让人看得很不爽。
亏她先前还说的铿锵有力,仿若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转过头就对着别的男人搭讪。
缔京渊冷哼一声,放下了窗帘,阖上眼静静等待着,心情看上去并不好。
马车外,暗日听到命令后,微微一顿,随后将马车架得极慢。
见状,赤月也明白了什么,骑马并排,道:“怎么了?”
暗日瞥了一眼她,道:“主公让你进去。”
伊清枝心里一喜,连忙揭下前面的披风,还给了赤月,道:“好!”
就这样,她终于来到了温暖的马车内,一进去,浑身都舒坦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在一旁的地方坐下,道:“嘻嘻。”
缔京渊:“.....”
蓦然,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白衣少女身上,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脸,还有那单薄的衣裙,伸手就提起一旁的薄毯,丢在她身上,道:“把自己整理好,别碍本尊的眼。”
刹时间,伊清枝收起了笑容,委屈的裹上了薄毯,道:“你不要那么凶好不好?”
缔京渊端着酒樽的手一顿,随后冷笑道:“那你是没见过本尊凶的样子,闭嘴罢。”
伊清枝垂下眸,难过至极。
缔京渊拿起那话本,示意她,问道:“全是你写的?”
“是。”她实话实说道。
“呵,有趣。你的夫君....竟是魔界领主?”
“是。”
听此,缔京渊忽然嗤笑一声,道:“那你怎么不去魔界找他,要留在这白兰国。不如实话实说,本尊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你到底有何目的?”
伊清枝抿了抿唇,道:“现在的魔界领主,不是我的夫君,他们二人不一样!”
缔京渊眉头一挑,问道:“不一样?仔细说说。”
“不说!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干嘛总是问我的家事,而且又和你无关,你那么激动做什么?难道.....你和魔界领主有不可言说的联系?”她装傻充愣道。
缔京渊难得的沉默了,片刻,又转而道:“话本里面说,你是魔界左护法?”
“是。”
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她还说得如此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