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一区,天枢门禁地。
堕星崖底。
黑暗的死寂气息蔓延在空气中,崖壁怪石嶙峋,脚下白骨遍地,寸草不生。
唯一的光源来自紫袍人骨节分明的手中漂浮的孤灯,那盈盈亮起的灯看起来像是一朵精致的紫色重瓣莲花,花蕊处燃着蓝紫色的焰,和他修长的身影相映。
他在一堵冰墙前停下了脚步,那至寒的冰晶散发出了森森的寒意,降低了峡谷内的温度。
这冰已经在堕星崖存在了百年,却毫无融化的痕迹。
明明是面容桀骜的男子,却早已双眼通红,他将手贴在了冰墙之上。
“修月……这百年,你都荒废在这儿了?”
那冰墙之中锁着的绝色美人没有回应男子的泪水,光是她静静躺着,清冷干净到没有半分烟火气的气质仿佛和这冰晶融为一体。
黑色长发顺着盘腿而坐的美人挺直的脊背铺散在地面上,在她的双膝上放着一把金色龙纹长弓,五官如神仙鬼斧神工毫无瑕疵,黎戊知道那长睫后的双目里明亮到仿佛能盛下漫天的星辰,笑起来嘴角还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就是这样的她,仙宗第一门派天枢门第七十五代大师姐,千年难遇的惊世天才,前后十代叹为观止的卷王。
正是因为比谁都了解她,黎戊更不相信天枢门官方对外的解释,李修月会闭关百年的这种屁话!
她可是入门十年连点三灯的惊世天才啊,又怎么会甘在这冰层之中沉睡百年!
“我都已经燃七灯了,李修月,你输了!”
“……是不是若我炼不出这引魂莲灯,就永远都找不到你啊,修月。”黎戊红着眼咬着牙,一拳锤在了冰墙之上,墙未裂,却触发了冰墙内惊人的十八重禁制!
最近的第十八层就贴着冰层内李修月的鼻尖和发梢,但凡再向前多一毫,她将会被禁制阵法彻底控住!
“为什么?这是天宁仙尊……是你师父的禁制?”黎戊的眉头紧锁,“是仙尊把你锁在这里的?!”
禁制被惊扰,天宁仙尊自然察觉到,他威严的声音穿透了堕星崖震入黎戊的耳畔:“何人擅闯禁地?”
而当仙风道骨的天宁仙尊抵达堕星崖时,冰层封印前已恢复了死寂。
“哼,不自量力!”天宁仙尊冷漠倨傲地看了一眼冰墙,也不知道是对着沉睡的少女说,还是对着冰层表面的那个手印说。
“来人,给我追,生死不论。”
崖底再一次归于死寂,黑暗中的冰层里少女眼角溢出一滴泪,立刻又被冰封在十八层禁制之下。
在海潮翻飞的那个残夜,心脉受损只剩一口气的黎戊,在天宁仙尊的面前跌落深海。
他望着满天繁星又一次不羁地笑了。
“修月,这个世界没有你,好生无趣……”
他掌心的紫莲引魂灯熄灭于黑渊之中,在激浪中瓣瓣碎裂,腰间一把沾了血缺了刃的七孔破铁刀却在水中闪了闪光,接着沉没于无尽海域。
星历495年,天枢门叛徒,第七十五代门徒黎戊盗得重宝叛离仙宗,后被天枢掌门天宁仙尊斩灭其全部六盏星灯于渡仙海涯边,抛其尸于海中。而重宝不知踪迹,方止。
四年后。
凡三区。归舟岛沙滩。
朝阳还没透露出半点光亮,归舟岛尚未苏醒。
寥寥海风将一个个浅浪打在沙滩上,恍惚间一个十几岁的黑发少女,提着刀从海里走了出来,奇异的是,海水并不能沾湿她半分。
那是一把锈蚀不堪的七孔破铁刀。
而少女的心口,有一朵重瓣紫莲的印记。
……
仙宗七门每逢五年开门收徒。
无论仙凡后裔,适龄者皆可参加天赋盛典。
于凡人统共百十岁数而言,五年实在算不上短。入了仙宗,便相当于脱了凡身,是举家抬头挺胸办席请客的大喜事。
因此每次仙门开,便算是大陆的盛况,今年也是如此。
星历500年,恰是逢整的大年。
七弦镇提前三个月便开始准备这次天赋测试的招生盛典,作为仙一区和凡一区相连的镇子,每届的天赋盛典都会在这里举办。
仙宗的修炼者入世往往也会经过这儿,“五步遇四仙”的说法不知道从何时传出。
总的来说,营销效果非常不错,以至于即使不是招生盛典年,七弦镇也一直算是大陆上的热门旅游点——其主要体现在居高不下的客栈价格上。
更别说尤其今年还是盛典年,早在半年前镇子里稍微靠近盛典广场的客栈就已经订不到位置了。
这已经是黎迟询问的第十家客栈,她甚至还没开口问,就已经能猜到没房的结局。
“姑娘,我看你肯定是没报过仙门培训班吧,这距离天赋盛典只剩三天了你才来订房?”肥头大耳的同福客栈老板看了一眼黎迟的身上粗布短褂摇了摇头。
这种没有背景、想要脱凡入仙的平民孩子,他见得太多了,大多数都会失望而归。
于修炼这条路而言,天赋,可当真是一道残酷的门槛。
“啊?仙门培训班?”在黎迟清澈且愚蠢的目光注视下,同福客栈老板叹了口气,难得耐心给她解释。
“这是因为七弦镇和仙区相连,有凡区和仙区的人一同创办集训,以草药改善体质、指导天赋盛典通过技巧的录取培训班,参加过培训班的一般都会知道要提前订客栈,所以我家客栈半年前就被订满了。”
黎迟失望地撇了撇嘴,黎家以前是凡五区的殷实人家,她也算是被娇养大的。奈何几年前意外家破,她便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女。
还是熟悉的长辈建议她去仙宗求学,黎迟才考虑到这条路,于是这一次她从千里之外赶来参加天赋盛典。
一腔热血被现实这盆冷水浇了个劈头盖脸。
本来已经非常累了,还没地方住。
又听说居然还有什么“仙门培训班”,顿时感觉自己进入仙宗的可能性又小了不少,黎迟鼻子一酸眼睛一热,莫名的委屈涌上喉间。
只是突然听见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老板,来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