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兰前面排了不少人。
等排到她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沈明月这边吸取前一天的经验，她从第三车间调来两个人先把送来的酱闻一遍，味道不对的全都没要。
幸好有些酱拿过来闻着味道就很差，不然每一个人的都尝，她觉得舌头肯定都要发麻了。
最后送到她这儿来的，都是前面过了一遍，他们觉得还可以的。
沈明月正喝水，屋里又进来五个人。
她打眼看过去，中间那个就是周书兰。
于笑笑招呼五个人先去那边，过一遍以后觉得可以留的才到沈明月这儿。
五个人的酱前面两个人闻过以后，有三个人的直接筛掉了。
最后到沈明月这儿，周书兰就是这其中之一。
周书兰站在另外一个人身后，看着沈明月十分自如地品尝那个人手里的酱，然后轻声细语的对那个人说话。
举手投足之间，全然不俗，一点儿曾经在白云村的影子都没有了。
现在的她，优雅，有气质。好像就是天上的白云一样，触摸不到。
周书兰一下子觉得自惭形秽。
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原来才是最应该骄傲的那一个。
现在，他们两个的人生截然相反。
她的脸怕不是像四十岁的，手也干枯发皴。
再看看沈明月的那双手，白嫩，柔软，仿佛天生就是享福的。
“下一个。”
于笑笑的声音，让周书兰回过神来，她捧着酱罐子放到沈明月眼前。
沈明月压根没去看周书兰，她只拿了勺子，舀了一点儿出来，先是闻了闻，然后又尝了尝。
周书兰做这个酱，闻着倒是还可以，但是吃起来有点儿生性，还有点儿霉味儿。
像是没太发起来，又好像有点儿捂到发霉了，只不过味道不重。
沈明月说道，“抱歉，你这个酱的味道达不到我们的标准。”
周书兰愣了一下，本能地去反驳，“凭啥？”
于笑笑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后面还有人在排队。”
周书兰就站在那儿不动，就等着沈明月回答她。
沈明月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个曾经坑害原主的女人，说道，“味道不符合，所以我们不能收。”
周书兰梗着脖子，“沈明月，你是不是故意卡着我？故意不想让我赚这个钱？”
沈明月觉得这些个人就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抱歉，如果你有任何异议，可以去找我们领导，肉联厂此次收购黄豆酱，都是有标准的，选上的很少。”
她不能在这里和周书兰吵，她今天坐在这儿，代表的是她们肉联厂。
沈明月站起身，拿过来一罐酱，“我说你不信我，你尝尝这个是我们选出来的酱，你再尝尝你的，看看味道如何？”
周书兰根本就不相信，她就觉得沈明月是故意的。
可是当沈明月拿出来的那罐子酱送进嘴里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确实有差别。
她没说话，沈明月就看出来周书兰的想法了。
她直接说道，“你的酱，闻起来确实没什么太大问题，问题在于，晴天的时候你可能将酱缸盖着没掀开，所以没太发起来。还有，下雨天的时候你可能忘记盖了，导致雨水进到酱缸里面，有些发霉。虽然都不是很严重，自己家里吃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这不是我们此次肉联厂要的酱。”
沈明月这一番话，将周书兰怼的无话可说。
她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去上工。
有些时候早上阴天，她怕下雨，就没将盖子掀开。有时候早上晴天，结果没到下工的时候就下雨。
沈明月说的全都是对的。
她原本以为，这些都是没问题的，因为这个酱家里也是正常吃的，又吃不坏。
而且比有些人家做的那些味道还要好上许多。
看周书兰不说话，于笑笑找来两名职工，将人带了出去。
沈明月以为这就算完事儿了。
结果她忙了一大天到下班，刚出肉联厂，竟然看见周书兰还抱着酱罐子在那儿呢。
看到沈明月终于出来，周书兰快步走过来。
“沈明月，你是不是很高兴？”
沈明月蹙了蹙眉头，“你脑子有病就去治，别在这儿发疯。”
周书兰眼圈发红，开始哽咽着，“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可笑，我过的这么惨，你难道不高兴？”
沈明月说道，“周书兰，你别在我这儿找存在感，你过的什么样儿，我压根不关心。我现在的生活忙碌充实又幸福，我为什么要想起来你？你有哪个地方值得我想的！”
说完以后，沈明月就要骑上自行车，绕开周书兰。
周书兰被沈明月刺激到了。
她原本以为，沈明月会看她笑话的。
可是，现在看沈明月这个样子，人家就是对她的不屑，连笑话都不屑于去看。
周书兰伸手去拦沈明月，“明月，我们……我们曾经也是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吗？“
沈明月看着周书兰的手抓着她的自行车，很是不悦，“放开你的脏手，别弄脏了我的车！”
周书兰怯怯地松开手，还下意识地去看。
是啊，她的手竟然又黑又脏。
只听沈明月在她耳边说道，“周书兰，我告诉你，曾经我真心拿你当朋友的时候，你想踩死我。现在，别从你嘴里说出朋友两个字，让人觉得恶心。从你害人那一刻，原来的我，已经死了。”
说完，沈明月就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周书兰看着她的背影，默默蹲下来。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劈了下来，紧接着，雷声轰隆隆地响起。
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转过头，“继山？”
“你娘担心你还没回去，让我帮忙来看看。”
周书兰站起身，膝盖发麻，没站稳，差点儿栽倒，正好让许继山接了个正着。
这是她曾经一直想得怀抱，如今，这是她可以享受的吗？
反而许继山没有怎么样。
他将周书兰扶正，说道，“走吧。”
两个人肩并着肩，一直走出县城，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