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云初醒得很早。
她睁开眼，看到怀里的白发小孩还懵了一瞬。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
被子动了一下，五条悟从里面探出头来，眨巴着水润润的一双猫猫眼，对沈云初说：“我饿了。”
沈云初头疼地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10：28
时间临近中午。
她快速洗漱好，返回房间的时候，赖在床上的小白毛正哼唧唧撒着娇。
“小朋友，起床了。”
沈云初的声音很温柔，轻轻揉着他额前翘起的小卷毛：“乖乖起床好不好？”
小白毛哼唧唧地赖在床上不肯动弹，自从六眼消失后不再接收外界庞大信息差的小神子肉眼可见的便懈怠了下来。
沈云初强硬地把小白毛薅起来洗漱。
没多久，小白毛被沈云初收拾得干干净净出门了。
看到等在门外的宗陆时，小白毛又矜持起来，一派高贵冷艳的模样。
唬得原本想过来和她说话的宗陆又恭恭敬敬地退后几步。
“你干嘛？”
沈云初瞥了宗陆一眼，对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接受无能。
在旁边伏低做小的宗陆在心里面怒吼吐槽：你他妈这样子，悟少爷误以为我想夺权怎么办？！
大家族就是这点不好。
主家少爷稍微出点什么问题，怀疑就全落他身上了。
昨晚他也是被长老叫去调查，好不容易才脱身，结果又遇上这么个猪队友。
五条宗陆人都麻了。
恨不得现在就炸了五条家。
还真当人人都想坐上这破家主的位置呢？
沈云初白他一眼：“你吃早餐了没有？”
“没。”宗陆为他们掀开帐篷，餐桌上食物已经摆好，“我在等你。”
五条悟抬眸看他一眼。
宗陆立马改口：“我在等你和悟少爷。”
可五条悟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乖乖坐好吃早餐。
宗陆试探性地又靠近了他几分，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放松下来。
这小神子似乎还算个正常人？
宗陆装了满满一大盆食物，坐到沈云初旁边。
“狩猎活动什么时候开始？”沈云初问他。
“还有两个小时开始。”宗陆故作轻松地说，“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悟少爷的。”
“听说甚尔被安排去保护禅院大小姐了，好可惜，还以为今天能堂堂正正的打一架来着。”
“禅院大小姐？”
宗陆朝她挤眉弄眼：“就是那个啊。”
沈云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禅院家大小姐是个什么人物。
禅院家继承了十影的天之骄女，小白毛的未婚妻。
听起来还挺配。
五条悟静静坐着，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在别人面前他总这样。
不像一个小孩，反倒更像是他们所说的——神子。
“小悟。”沈云初呼唤他。
小白毛睁着一双软乎乎的眸子回看她，沈云初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太过虚幻，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镜花水月。
只有看到身边的小孩，她才会对这个世界生出仅有的一丝真实感。
吃完饭，三人立即赶到狩猎活动区域内确认场地，原本他们不必这么小心，可五条家的人想借助这次狩猎活动找出六眼消失的原因。
如果实在不能恢复，重担也许会再次落到宗陆头上。
五条悟会被放弃。
宗陆对此叫苦不迭。
对面就是禅院家的人，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深绿色羽衣的小女孩。
宗陆说那就是禅院家继承了十影的大小姐。
沈云初看着被围着的小女孩只觉得头疼。
还是个小朋友呢。
禅院家就这样让她自己去面对那些咒灵？
穿着黑色和服的禅院甚尔站在角落，完美地隐匿人群中。
注意到沈云初和宗陆过来时，禅院甚尔轻笑了下，小女孩不解地看着他：“甚尔，你在笑什么？”
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大小姐，想要赢那个六眼吗？”
静默。
禅院结月忽然冷声道：“甚尔，你是我禅院家的人。”
“是，大小姐。”禅院甚尔懒洋洋地回答，“所以我会为大小姐打败五条家的那些人。”
禅院结月对上沈云初的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慢悠悠地重新转过头去。
沈云初：“.....？”
这个眼神是鄙夷吧？
她有弱到这个地步吗？
沈云初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陷入了自我怀疑。
一个是实力强大的前任宿主。
一个是萌新菜鸡的新宿主。
元宝总觉得很尴尬。
虽然沈云初不知道，但它陪禅院结月历经几世，对禅院结月的性格可谓是了如指掌。
它有些担心禅院结月会伤害沈云初。
有一说一，元宝压力还挺大，它一个系统，居然开始学着人类处理前任和现任之间的关系。
真是世风日下。
元宝看着前面的小女孩出神了一会儿，才提醒道：“她是你的前辈，你要小心点。”
沈云初听到元宝的声音时，猛地看向被众星捧月环绕在中间的小女孩。
“你的意思是？”
“她是我的上一任宿主，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结束了绑定关系，她也许会对你出手。”元宝替她补充。
沈云初：“……”
这怎么搞？
她总不能对小孩出手吧？
虽然只是外表像个小孩，但她就是对小朋友下不去手。
“那我躲着她？”沈云初没出息地说。
“同意。”元宝也没出息地附和道。
它也不想自己的两个宿主对上。
*
狩猎活动开始后，沈云初顺手将咒力覆在箭矢上。
宗陆在很认真地守护着五条悟。
他一步一步跟在五条悟的身后，生怕有什么不长眼的咒灵伤害到自家小神子。
这可是他逃出五条家的希望。
谁来他灭谁。
宗陆气势汹汹地干掉了几十米内的咒灵。
五条悟的眉心短暂地蹙起一下，但很快又松开了。
他不习惯这样的保护。
“你紧张什么？”沈云初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无语地看了一眼草木皆兵的宗陆。
“那群老东西巴不得悟少爷被偷袭。”宗陆压低了声音，“其实五条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拥护六眼的，昨晚那群老东西……想让我在这里解决六眼。”
“他们自知六眼长大后他们无法再控制住六眼，他们害怕会失去权利，所以他们就想把六眼摁杀在摇篮里，从前也曾有过许多这样的暗杀，但都被我偷偷挡了下来，还有六眼……悟少爷自己也解决过不少暗杀者。”
“跟你说实话吧。”宗陆离五条悟稍稍远了一些，“五条家现在分为两派，一边认为六眼的存在会让他们在咒术界得到更多话语权，更激进一点的甚至想在六眼长大后，直接让五条家掌控咒术界。”
宗陆叹了口气接着道：“另一边认为悟少爷是造成诅咒增加的罪魁祸首，主张献祭六眼换来诅咒的削减，原本激进派占据上风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笃定了六眼再无恢复的可能，就不再顾及悟少爷。”
一向没个正经的宗陆突如其来的严肃并没有在沈云初心里掀起多大波澜。
“真厉害啊。”沈云初感叹道，“不愧是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这波大义灭亲之后，在咒术界也能得到不少好处吧？”
“咒术界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宗陆嘶哑地说，“无论是谁，只要是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
“我也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沈云初就那么站在一旁听，好像他说的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宗陆，记得我说的吗？”沈云初突然抬起长腿，对着他就是一踹，“有没有价值，只有自己说了才算。”
一瞬间，阴冷幽暗的气息笼罩了整片天地。
“小悟，过来。”
宗陆原先站着的脚下，几个庞大的黑影从底下冒出。
不等它们彻底冒出来，冰冷的箭矢便已对着它们。
下一秒，长箭穿过血雾，直直插入了它们的眼球中，怪物嘴巴都还未张开，便已消失在密林深处。
与此同时，森林的影子正逐渐退去，取而代之是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血水。
宗陆感受着其中浓厚的诅咒气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这是.....领域？”
“是的，一个已完成的领域。”沈云初点点头，“那么你现在准备好了要破开领域的准备了么？”
沈云初脸上带着那种一如既往的微笑，不见丝毫慌张：“宗陆，你能做到的，对么。”
“我是说过长老们让我在这里杀了六眼，但我也没说我会按他们说做。”宗陆忍不住嘴贱，“你也不用特意把我带到领域里来干掉我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沈云初踹了下他的腿， “领域是冲着谁来的你不知道？”
宗陆神色稍微正经了点，将手按在刀柄上：“知道了，无论是谁我都会护好你们的，放心吧。”
沈云初看都不看他，半蹲在五条悟面前，温声道：“宗陆很厉害，他会保护好你的。”
静立在原地的五条悟没说话，警惕地望着站在沈云初旁边的宗陆，仿佛在估量着他对自己的威胁。
在他的视角里，自己一出生就面临着无尽的追杀，这些都导致了他对身边人的不信任。
顿了顿，沈云初朝五条悟伸出手：“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
五条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回握住她的手。
“真乖。”沈云初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一声尖锐的声音自空中响起，宗陆还没缓过来，这道黑影就直朝着他俯冲而来。
但就在下一秒，一把砍刀从他身后劈来，血肉横飞间，禅院甚尔不耐烦地啧了声：“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吧？”
这已经是沈云初第二次通过威逼利诱让他来给她干活了。
“能者多劳嘛。”沈云初笑眯眯看他，“再说了，我受伤的话，沙耶姐姐也会怀疑的吧。”
禅院甚尔：“.....”
“我就知道沈云初这家伙不会放过你的。”
宗陆笑得真情实意：“只是没想到甚尔居然愿意为了我们勇闯领域，人家感动得都要落泪了呢。”
他拔出一柄冒着黑光的太刀，有些遗憾地说：“如果刚刚你能忍住不出手就更好了，我耍帅的台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你破坏了。”
“现在说也行，我勉强能配合你一下。”沈云初和他扯皮。
“.....”
禅院甚尔一看这架势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沈云初这家伙根本没跟他说过领域的事情，只让他以为是普通诅咒师。
所以他才会屁颠屁颠地赶过来。
为了那点钱。
“一个亿。”他毫不犹豫在原定的价格上翻了个倍。
“好呀。”沈云初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随意颠了颠长弓，戏谑道：“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顺便给你把禅院家荡平好了。”
“谁又招惹你了？”
禅院甚尔一瞬间心情有些复杂。
就在昨晚，他刚和宗陆将那些诅咒师的尸体扔到五条家那几个老头子的屋子里。
现在又准备对禅院家下手了？
“你这样说反倒显得我才是坏人。”沈云初漫不经心地说，“杀手是他们派过来的，我不过是反击罢了，况且他们挡了哥哥的路，迟早都是要死的。”
“这也是你哥哥让你做的？”
禅院甚尔盯着少女背后的五条悟，眼睛里闪过嘲讽：“利用这个小崽子引出那些藏在背后的人？死了也没所谓？”
沈云初打断他：“小悟不是诱饵，这个领域也不是他们能够弄出来的，但着并不妨碍我弄死他们。”
禅院甚尔依旧一动不动，他微微歪着脑袋，等着她说下去。
“甚尔，你知道那些尸体最终会变成什么吗？他们会把尸体第一时间喂给咒灵，无论他们有没有真正死去。”沈云初淡淡地说，“最可笑的是，那些人就是他们自己的手下，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仅仅只是这样，他们就能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属下送去咒灵口中。”
“地位争夺的真实特性就是这样，他们总是试图保持自己统治者的地位，看到有威胁他们的新事物产生就恨不得立刻让其毁灭，我很感激你和宗陆帮我隐瞒术式的事，但你觉得我能瞒他们多久？我被发现后又该如何自处？”
沈云初轻声说：“我不是为了谁，我只是想活下去。”
禅院甚尔忽然说：“知道了。”
对于禅院甚尔来说，比起咒灵，他更愿意去对付术师。
那才是他的战场。
但现在既然已经掺和进来就在没有退出的道理了。
利用便利用吧，好歹自己还有报酬，不像有的人被卖了还傻乎乎的替人数钱。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乐呵呵的宗陆。
这家伙平时懒懒散散的，但真正战斗起来却凌厉得像把刀。。
前方无数黑影形成一睹人墙，正一步一步朝他们逼近。
禅院甚尔挥了挥手里的刀：“看起来还只是些小杂碎，你们真正的主人在哪里？别浪费我时间。”
沈云初暗暗心惊，禅院甚尔居然能看出这些咒灵背后都是有人操控的。
天与束缚，极致的肉体，超高的战斗天赋。
比起术师，禅院甚尔更适合去做一个杀手。
宗陆看着挡在他前面的禅院甚尔，幽幽道：“我也想要钱。”
“你但凡能再聪明一点，我也不会去麻烦甚尔。”沈云初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腿去踹他，“还想要钱？给你脸了？”
禅院甚尔丢开卡在怪物脖颈上的短刃，无语地望了他们一眼。
这俩货居然还能内讧。
果然，刚刚的话都是为了让他给她干活的吧？
不得不说，在一定程度上，禅院甚尔真相了。
在他出声应允之后，沈云初刹那间就笑了起来。
“你又演我？”
禅院甚尔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哪有，人家是真的很害怕。”沈云初眉梢微挑，一脸无辜道，“除了甚尔，谁我都不放心。”
“得了，打住打住，给钱就行。”约莫是沈云初的视线太过真诚，禅院甚尔有点扛不住，连忙喊停。
“好哦。”沈云初笑眯眯地答。
就在这时，宗陆弱弱叫了一声：“沈……”
话没出口就被沈云初一脚踹进了咒灵堆里。
宗陆：“我只是想说，咒灵已经过来了……”
沈云初：“……我也只是想鼓励你勇往直前而已。”
宗陆咬牙：“你鼓励人的方式就是把人推进咒灵堆里？”
“那什么。”沈云初眼神游离，心虚地说，“这不是因为相信你的实力才会这样做么，还有，你为什么不躲开？”
宗陆：“我已经习惯你天天踹我了……”
沈云初：“……”
她刚刚也是下意识就把宗陆踹出去，完全忘记了对面全是咒灵。
空气安静两秒，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朝咒灵攻去。
禅院甚尔：“……”
好在两人虽然嘴上说个不停，但手上的动作却从没停下过。
宗陆手上长刀早已汇聚了无数怨灵的性命。
沈云初松手，一箭射中其中一道黑影。
层层叠叠的黑影像潮水一波一波地涌来，破碎的躯壳遍布四周，暗红的血液铺天盖地，尖细的声音冲破天际。
“砍杀咒灵什么的，我可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多谢你们让我又重新提起了干劲。”
在五条宗陆面前，咒灵无法越过无下限伤害他，宗陆却能毫无顾忌地将它们虐杀。
宗陆一只手摁在了试图越过他的咒灵，姿态亲昵却又带着冷意，“再没脑子也该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招惹吧。”
“以为这样就能杀了六眼？谁告诉你的？五条家那群蠢货吗？”
宗陆很少有这样冷厉的时候，不免引得禅院甚尔多看了几眼。
禅院甚尔将最后一个咒灵斩于刀下时，捏着卷刃的几柄短刀，观察了片刻，说，“这可是我在外面花了大价钱买的咒具，能报销吗？”
沈云初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咒具，嘴角微扯，回道：“虽然我不缺钱，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吧，这算什么咒具？”
附上了咒力的破铜烂铁？
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从自己的储存咒具中倒出索给她准备的高级咒具：“挑挑？”
禅院甚尔和宗陆低头看了看咒具，又看了看沈云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两人都惊呆了。
这里面无论哪一个咒具单挑出来都是能在咒术界掀起轩然大波的存在。
沈云初就这样随意地扔在了地上，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禅院甚尔沉默了片刻：“其实五条家是你的吧？”
“没有哦，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而已。”沈云初耸耸肩，“这些都是哥哥给的，需要的话，都送你了。”
宗陆恍恍惚惚：“索大人这是把五条家所有的咒具都给你了吧.....”
既然这样的话，他还逃个屁啊。
按着这样的势头，沈云初说想要五条家，索大人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吧？
他直接巴结沈云初不就得了？
宗陆觉得自己发现了另一条道路。
沈云初转头就看到宗陆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跟狗看见了骨头一样。
还怪恶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