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格林格拉斯庄园。
值夜的家养小精灵们突然听到露台上传来的动静,急忙前去查看。
紫藤萝花瓣铺就的瀑布里,躺着一个浅金色头发的俊美少年。
他紧闭的双眼里正不断流出黑血,浑身瑟瑟发抖。
“他是谁?”
“不认识。”
“你认识吗?”
“快去通知主人。”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过后,德拉科终于听到了熟悉的男声:“德拉科?”
他紧绷的神经一松,不再抵抗,陷入了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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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里的松木噼啪作响,松香弥漫了整个书房。
露娜斜倚在沙发上,神色晦暗地打量对面的少年。
一块黑色的纱布缠绕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死气沉沉。
“我没想到她会把戒指留给你,”露娜笑了笑,“你一定对她特别好。”
不,不是的。
德拉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善良真挚”在哪里。
他只不过是把自己所拥有的爱分享给了她一点点而已。
那么一点点就让她无比感激。
“罗茜不信任我们,”卡尔点燃了香烟,“她不相信我们能保护她,所以才孤注一掷。”
卡尔还以为自己在舞会上的那番话,能够让她放心地走下去。
没想到却把女儿逼上了绝路。
“这也难怪嘛,”露娜反而表示了赞同,“毕竟救赎之道,不在他人。”
“她为什么要相信你们?”德拉科攥紧了拳头,“你们从来就不愿意倾听她的想法!
“她不需要你们的保护,她需要你们的爱!”
“所以说你们还太年轻了嘛,”露娜有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爱别人可是很困难的事情。
“我做不到爱她,那就放她去追寻真正的爱,这样不是对彼此都好吗?”
“可你是她的母亲啊……”德拉科囔囔,“你不是放开了她,你是放逐了她。”
“无意为自己辩解,我的确不会做一个好母亲。”
德拉科突然就理解了罗茜,为什么一直在回避和高塔有关的一切了。
那里面的人都是唯我的疯子。
她们各自陷在完全闭合的逻辑圈里,任凭别人怎么呼喊也不明白自己身在囚笼。
可悲的是,她们都是她的家人。
“那你为什么要生下她?”
“也许是因为,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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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露娜,丽丽说那代表着“月亮”,是黑夜中唯一皎洁的存在。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在此之前我们母亲就只称呼我为小孩。
我和母亲,还有家养小精灵丽丽生活在图勒的高塔上。
这是一片被冰封的大地,常年吹着湿冷的寒风,只有短短两个星期能见到绿色的萌芽,然后一切生机又迅速被严寒摧毁。
母亲说,外面的世界是堕落的,阴暗的,扭曲的。
我们必须躲藏在塔里面,才能避开那些不幸。
所以观星是她唯一允许我拥有的爱好,我可以通过一架望远镜尽情地窥探头顶的世界。
妈妈总是在地窖里睡觉,丽丽是和我相处得最多的朋友。
丽丽是一只年迈的小精灵,她知道好多好多的故事。
我幼时常常缠着它不放,直到它将我哄睡着为止。
其中,我最讨厌的就是《长发公主》。
这个故事让我感到害怕,让我怀疑我的母亲是否也同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坏蛋。
我后来才明白,丽丽是在故意提醒我小心母亲。
总的来说,一切在我十一岁之前还算风平浪静。
但在我经历了魔力暴动之后,妈妈就突然变得很愤怒。
她把我关在水牢里,直到我学会压抑住那与生俱来的天赋。
可是那种痛苦简直快要把我撕裂了。
让我想要毁灭这一切。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阴暗的东西寄生在我身上了,丽丽说那种东西叫“Obscurus”(默默然)。
那是一种十分强大的黑魔法。
“主人,我担心这样下去小姐会疯掉的。”她跪在母亲的脚边恳求道,“您知道的,默然者能释放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
我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好吧,”母亲说,“那就,让她学一些最简单的咒语吧。”
我很高兴能探索自己体内的能量,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在行星的光环上乘坐旋转木马,令人炫目的光年如此迅速,地上无一物来得及颤抖。
即使身处高塔之中,我却仍以为无限宇宙之王。
这就是魔法的恩赐啊。
我不想失去这种自由,于是努力做一个听话的女儿。
直到十七岁那年。
一场暴风雪过后,天空干干净净,蓝得像水洗过的宝石。
阳光洒落在冰雪消融后形成的湖泊上,地衣和苔藓渐渐爬上青黑色的岩石。
那是图勒少有的春日。
母亲很讨厌太阳,她说那会灼伤她的眼睛。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躲到棺材里去睡觉。
我松了一口气,因为也只有这个时候,高塔才是属于我的王国。
我在望远镜里看到,天边的海平线上漂浮着一个奇怪的黑点。
“那是什么?”我问道。
丽丽把大眼睛凑到窥镜前:“那是个男人,小主人。”
之前也曾经有渔民意外闯进过图勒,母亲十分残忍地杀害了他们。
“丽丽,我应该帮助他。”
“小主人,你总是这么仁慈善良。”
我用漂浮咒帮助他登上了海岸,然后继续通过望远镜观察这个新奇的“男人”。
温暖的阳光唤醒了他。
他先是坐在原地愣了好半天,似乎还没有从劫后余生中缓过神来。
接着,他向着平静的海面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下午过去了,他终于向着荒芜土地上唯一的路标——这座白色的巨塔走过来。
我慌乱地收起望远镜:“丽丽,我们该怎么办?”
“一定不能让主人发现他,我们把他赶走吧。”
“喂,男人,”于是我从最低矮的那扇窗户里探出身子,“快离开这里吧,我们不欢迎你。”
我看到他那双原本灰败的眸子亮了起来,里面映照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少女。
“你好,”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你把我救上来的吗?”
“是的。”我故意冷着脸,用魔杖对准了他,“走开,不然我杀了你。”
“我也是巫师。”他把自己的魔杖远远扔开,双手举过头顶,“你看,我没有恶意的。
“我只是又冷又饿,想在您的魔法塔借宿一晚。”
太阳已经落山了,图勒的昼夜温差极大,凛冽的风里带着冰碴,他单薄的衬衣根本抵御不住这样的严寒。
他看起来倒还不算让人讨厌。
“不是我不想,”我放缓了语气,“这是我母亲的魔法塔,这里被施了咒语,除了她任何人都无法进出。”
“难怪转悠半天都没有找到门呢……”他嘟囔了一声,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古铜钥匙,“没关系,只要你同意,我有办法自己进来。”
“只能住一个晚上,”我强调道,“明天一早,你必须离开。”
“当然,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