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块金属齿轮正在上下浮动着。
老师的确是一位伟大的炼金术师,这座魔法塔里的机动装置从建成起就没有再失灵过。
罗茜才一踏上去,它就迫不及待地下降,一直要沉没到高塔的最深处。
那里是由九块巨大的三角镜片,和无数变化不定的小切面组成的结界。
没有获得允许而擅自闯入这里的人,将会被永远困在万华镜的迷宫里。
罗茜有时候在想,她这么做到底是在抵御她那强大的敌人,还是在防范身为后裔自己呢?
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会爱任何人。
万花筒的镜面里,层层叠叠的门窗在她眼前放大,旋转,最后凝固成一片僵死的湖。
罗茜穿过了那片“湖”,乳白色的气泡托举着她,让她稳稳地落在了大理石上。
这里是一方空旷的地窖,汪洋之中悬浮着一口青铜棺材。
一个身穿黑色丝绸长袍的女人侧躺在上面,她墨染般的黑色卷发拖曳到水面,随着波浪轻轻荡漾。
她的眉头轻蹙,纤长的手指搭在额头上,厚重的睫毛微微颤抖,仿佛陷入了梦魇。
乌鸦匍匐在棺材前,硕大的面具下时不时发出呜咽。
罗茜上前几步,涉水声在四周回响。
“孩子,你回来了吗?”
女人美目盼兮,原本寂然的面庞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她是如此美艳,雕塑般的线条赋予她如大地之母的沉静。
看见她,你就会明白露娜和罗茜的美貌来自哪里。
“老师,我恳求您的原谅,”罗茜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哦,我当然会原谅我最宠爱的孩子,”老师轻抚着她的脸颊,“但是我现在很生气,你准备做什么来让我消气呢?”
“在那之前,我要先请教您一个问题,”罗茜定定地望着她墨绿色的眼珠,“外面的世界真的像您说得那么可怕吗?
“还是说爱也只是您禁锢我的枷锁呢?”
“哈!”
老师嗤笑一声,翻身滑下棺材,雪白的肌肤在高开叉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她捏住罗茜的脸:“我讨厌会长大的小孩,乖乖地听话对你来说很难吗?嗯?”
“我知道您生气是因为没有办法掌控我,”罗茜缓缓道,“如果您强行把我关在高塔,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那我只好挑断你的脚筋,挖掉你的眼珠,再往你的脖子上挂上沉重的锁链,你不会逼我这样做的,对吧?”
罗茜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还有更残忍更邪恶的手段,与那相比这些都算得上仁慈。
“我只是不明白,”罗茜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着她童年的疑惑,“如果您真的这么讨厌我的话,为什么不放我回到父母身边,或者直接杀了我呢?”
“傻孩子,”老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因为我爱你呀。”
罗茜紧紧盯着她的脸,希望能发现半点撒谎的痕迹。
老师坦然地张开双臂:“爱就是掠夺走一切,要让彼此窒息,要让彼此绝望。
“只有这样,才能永远留住那狡诈且善于背叛的爱人。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立誓言,我的确爱你如爱自己的生命。”
罗茜捂住耳朵,老师没有撒谎,爸爸没有撒谎,那么错的到底是谁呢?
“好了,别多想了,你只是需要正确的教导。”老师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把钥匙我已经没收了,你没法承受那样的诱惑。”
“啊,我还收走了所有的镜子,免得有些不好的东西偷偷溜进来。”
“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老师打了个响指,那块金属齿轮又嘎吱嘎吱地挪动到了罗茜脚前。
“不!等等!”她拉住老师的袖子,“我是来和你交易的,外婆。”
“不许用那个称呼我,”老师的脸色明显冷淡下来,“再说,你又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易的呢?你所拥有的一切不都是从我这里偷走的吗?”
“被嗅嗅偷走的那件东西,我会再帮您找一个回来。”
“嗯,这倒有点意思,”老师把玩着青黑色的指甲,“不过你更有可能会死在半路,两土地之王的陵墓可不是能来去自如的地方。”
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许愿杯上铭刻着这样一段文字:
【愿他活着,生而美丽的荷鲁斯的强大公牛,平稳两地至善律法的两女神,安抚众神佩戴金冠的荷鲁斯,上下埃及之王以及两土地之主,奈布赫帕鲁拉,请赐予他生命。】
所以两土地,即是指上下埃及的“黑土地”和“红土地”。
她要找的东西就在法老的陵墓里,那些传说中极恶诅咒的聚集之地。
“我愿意尝试,”罗茜急切地道,“只要您答应让我去霍格沃茨念书,我保证毕业就回到高塔,再也不离开这里。”
老师没眯着眼睛,轻扣着青铜棺盖,玉碎般的回响被无限放大,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了罗茜的心跳上。
过了好一会,她才转过身来:“好吧,我同意了。
“我要的东西是心脏圣甲虫护身符,上面刻有一行铭文:
“不要成为与我为敌的证人。
“属于图坦卡蒙的那块已经被我盗走了,你要自己在漫天的黄沙里寻找到新的法老陵墓。
“期限是,半个月。”
“不要成为与我为敌的证人……”罗茜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单词,最后下定决心道,“成交,不过我们必须要立一个誓言。”
老师微笑:“不错,你真的越来越像我了。”
她们的手交握在一起,同样尖锐的指甲互相刺入彼此的皮肉。
“罗茜奥尼尔·格林格拉斯。”
“尤利娅·埃米利乌斯·保卢斯。”
血乳交融,誓言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