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楼瞥了眼崔嬷嬷那佝偻的身影，低声说道：“他死，也是因为你做的孽……”
今日的事，势必得有人为他死去的孩子伤心至极的女人付出代价的。
崔嬷嬷看着一脸肃杀的男人，知道他是认真的。
现如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英哥儿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了，若是他出事，他们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想到这，原本硬挺的腰杆瞬间软了下来。
“少爷，你放过英哥儿，我说……”
“随你的便。”
顾崇楼语气很冷淡，看样子也并不想知道。
他抬腿想要离开，却被崔嬷嬷着急喊道：“少爷就算不想知道少奶奶的事，难道连自己亲生母亲的事也不想听吗？”
顾崇楼停下脚步，讶异的看着她，一个早就死了的女人还能有什么事？
崔嬷嬷似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无奈的叹了口气，“少爷难道就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事到如今，她为了救英哥儿，不得不将本应该带进棺材里的事抖搂出来。
顾崇楼幼时只是听下人偶尔提起说是难产死的，他也并没有多想，但看崔嬷嬷的样子好像是另有隐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心中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须臾，冷冷道：“也跟你有关？”
崔嬷嬷面带惧色的点点头，“确实，不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老夫人，我只是听命行事。”
接着崔嬷嬷就将顾崇楼生母苏荷的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苏荷原本是顾崇楼嫡母的陪嫁丫鬟，模样生的俊俏水灵，经常在跟前伺候，一来二去，跟顾崇楼的爹顾廷生了情。
顾廷知道傅文佩忌惮主子和下人们之间的这种感情，所以两人一直偷偷来往。
直到苏荷有喜肚子大的隐瞒不下去了，顾廷想给她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才给傅文佩挑明。
没有意料中的反对，傅文佩痛快答应他纳苏荷为妾室。
只是没想到刚成妾室没多久，傅文佩便安排崔嬷嬷给苏荷灌了红花，导致苏荷早产大出血。
顾廷赶回来的时候，床上的女人泡在鲜血里早就凉透了，只有身边的顾崇楼还微弱呼吸着。
崔嬷嬷合着眼睛慢悠悠说道：“大少爷不像少爷你这般心狠手辣，他为人谦和心软，发生这样的事只能自己心里憋闷着，所以你生母离开没多久他也跟着去了，想想也是够可怜的。”
“至于你，也是老太太一口一口养活过来的，后来顺理成章的放在大少奶奶名下养着。”
顾崇楼听完这血淋淋的真相，忍不住粗重的喘息了一口。
蓦地睁开眼睛，眸底一片阴恻凄凉，“她就那么在乎出身，在乎嫡庶，为此不惜杀害无辜的人？”
崔嬷嬷无奈的笑了笑，“说到底，她介怀的是她自个的出身，老夫人也是妾室生的庶出身份，她介意这个。”
“荒谬，就因为她自己，就害别人。”
崔嬷嬷道：“我该说的都说了，还希望少爷不要因为我的事迁怒英哥儿，他是无辜的。”
顾崇楼冷哼一声，“无辜？那被你们害死的那些人呢？他们不无辜？”
他没想到光鲜亮丽的顾家，内里是这么肮脏不堪。
顾崇楼离开刑讯室后直接去了大宅。
傅文佩面带喜色迎上去，“崔嬷嬷呢？”
她张望了几眼并没有看到崔嬷嬷，心下一沉，不悦的看着他，“崇楼，崔嬷嬷好歹在我跟前伺候几十年了，没有功劳有苦劳，你就饶她这一回？”
“成，以后就让她陪你守着这座老宅！”
顾崇楼吐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股说不明的凉意，瘆人。
傅文佩一听他这么说，瞬间松了口气，就说嘛顾崇楼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不顾他们的祖孙情谊呢。
“崇楼，忙活一天累了吧，歇歇脚吧。”
傅文佩忙活着招呼下人奉茶。
顾崇楼睨着这座充满腐朽的宅子，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片刻，他把所有的丫鬟下人们都召集起来，又安排韩郢取来钱，给每人发放了高于月俸几倍的钱将下人们都遣散了。
下人们不解，但也不敢多问。
一瞬间，偌大的宅子只剩下顾崇楼和傅文佩还有院子里的排列整齐的士兵们。
傅文佩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浑浊的眸子充满不解。
顾崇楼示意了下韩郢，没一会，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崔嬷嬷被搀进来扔在了地上。
“以后就让她在这陪你吧。”
傅文佩瞬间明白，崔嬷嬷肯定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心下一惊，瞬间跌坐在地上。
回过神，她慌张的抓着顾崇楼的裤脚，却被他嫌恶的甩开。
“崇楼，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这是不孝。”
“再怎么着也是我一口一口把你喂大的，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顾崇楼唇角邪肆勾起，冷冷道：“若不是正房无所出，想必当初你也不会留下我吧。”
“今日留你一命也当偿了你的恩。”
“余生就留在这宅子里自生自灭吧。”
随后又看向韩郢，“派两个人在门外守着，不允许任何活物进出。”
韩郢点点头，顾崇楼这是铁了心要绝了傅文佩的路。
不过要怪也只能怪老夫人做事不留余地，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能留她一命，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傅文佩十分惊恐的喊道：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可是你的祖母……”
“那个贱人就是生了你，但是我养活你的，你不能忘恩负义……”
她的表情越来越狰狞。
“你这个贱种，果然心狠啊，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下贱胚子生的孩子果然留不得，留不得啊……”
顾崇楼勾唇讥讽的看着她，低声道：“在顾家待久了，你忘记自己也是妾室生的贱种了？”
傅文佩怔住了，一口气没提上来，下一秒，往后仰了回去。
顾崇楼看着外面天色渐黑，想到苏荷，想到贺穗和孩子，他的心情很久都没有平复。
离开大宅后，他就去了医院。
医院里，贺穗闻着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辗转反侧。
见到顾崇楼来了，她赶紧坐起身，哀哀怨怨看着他：“楼爷，你还是放我离开吧，这种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这比让我死都难受。”
说完又轻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