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中央,战车之上,罗绕典的尸体软塌了下去,血液几乎流尽,他的脸色在鲜血的流逝下变得极为惨白。
一代总督,天之骄子,清朝的顶尖精英,就此陨落。
他的死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失败了?因为无颜面去见君主?因为范进要杀他?
范进沉默不语,在浩瀚的历史人文下,在古老而深厚的时代文化中,总有人沿着某条看得见又看不见的路爬上这山岳的顶端。
不过因踏入的时间的不同,有的人在时代起源之初,从而他可以极尽辉煌,高唱前无古人。
但有的人却在时代毁灭之末,等待他的只能是由盛转衰的极致落寞。
或许……这就是愚忠。
“罗…罗总督死了!”清军大营中有人惊呼。
此话一出,整个清军陷了嘈杂之中,炸开了锅。
主帅身死,对于一部大军的士气打压无疑是极为强烈的,气势最起码都要少掉一大截。
向荣等人看着前方真的软倒在战车上,一动不动,鲜血不断流的罗绕典,心头一颤。
他们真没想到罗绕典竟然会突然自杀,就因为范进的三言两语而将自己的性命豁出去。
虽然范进先前的话对他们的冲击也很大,但也不至于让人身死吧?
须知,范进可没打算杀他。
清军确实有能人,当即一位参将大呼,道:“是他,是他杀死了罗总督!我们杀了他!”
另一位副将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悲恸道:“对,是眼前这贼军杀死了总督大人啊!我们不要放过他们,须知我们可有两万多人,对方不过千余,我们一起上,杀了他们为总督大人报仇!”
这些人不愧是将领,三言两语就将整个大军的军心稳住了,不仅点明了现在的状况,他们在人数上占有优势。
同时,还用罗绕典的死挑起了大军对北海守军的敌意,顿时让他们士气高涨。
“杀!杀了眼前的贼人!罗总督对我们不薄,我们必须为总督大人报仇!”一些人愤怒大吼,当即抽刀朝范进杀去了。
向荣等人心惊肉跳,眼前的局势在短时间内就失控了,实在让他们难以接受。
“你们总督大人是自裁而死,又怎会与我们有关系?”王稳抬头,连忙大吼。
“罗绕典那狗贼明明就是羞愧难当,所以自杀了,你们为这老贼而拼命,何等的愚蠢!”李跃大呼。
然而这样的喊话并没有让清军安静,反而让他们大为愤怒,不仅杀向范进,还朝他们猛扑了过来。
“岂有此理!死到临头还敢辱我总督,实在是下贱的反贼!”
“气煞我也,一群下贱农民组成的军队,乡野村夫竟然还敢挑衅我等!”
清军大吼,挥舞着大刀,像是一群疯狂的野兽一般杀向了北海守军。
大军中央,范进看向那些朝他冲来的人,目光冷冽。
突然,噌的一声,无匹的寒光再度在场中亮起了,刀刃挥动间,狂风呼啸,在空中都打出音爆。
只一刹那,冲过来的一众官兵全部砍死了,整个上腰被砍断,身体变成两截,跌飞到了地面上。
范进持刀拍地,立于战车之上,扫望四方敌军,黑白发丝飞舞,杀气凛然,大吼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跪下投降!缴械不杀!”
战场的所有声音被这一句话直接吼破,王稳和李跃两人目光颤栗,听到此话,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跪下投降!缴械不杀!
这两句话他们太熟了,那一个“美丽的夜晚”就是以这两句话为开端,而这两句话之后,若是再想投降,可能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夜,杀戮一开启,他们就亲眼看到,有人就因跪的慢了,而亲手葬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而有些参将丝毫不在意,大喝道:“冲,我们有两万多人,还怕他一个人吗?有人在旁边放冷枪,难道还打不死他吗?”
原本被震慑住的清军再度疯狂起来,嘶吼着冲向范进,眼睛通红,拿着雪亮的长刀,要将范进碎尸万段。
“对,我们有两万多人,一个个上还耗不死你一个肉体凡胎?!”清军大声嘶吼。
“我们旁边还有火枪,难道你在杀我们的时候,还能顾忌到子弹吗?今日,我们必然要为总督大人报仇!”
清军彻底疯狂了,面目狰狞,一个个竟然变得不害怕了,挥舞着长刀,简直不可思议。
范进眼神平静的看着那些再度冲入四十米杀人圈的清军,这一次却没有直接挥动长刀。
“这是…你们自己找死啊。”
他目色平淡,手一摆,无声无息,他的周围出现了五十挺黝黑的马克沁机枪,在黯淡的天空下,散发着淡淡的乌光。
而在每一挺机枪的背后,都有两个高大威猛的特种兵。
“嗯?”
清军阵营的将领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都觉得自己眼花了,可当他们都揉了揉眼睛之后,竟然发现画面还存在。
向荣和陈东陈西三人心头狂跳,体内的血液迅速流淌,这样的出场方式,他们熟啊。
就是在那个夜晚,就是因为范进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五十名黑衣人才力挽狂澜,和所有人讲清楚了道理。
而在那个时候,特种兵的手上还不是这种武器。
难道……三人心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顿时让他们的头皮发麻。
持刀冲上来的清军定睛一看,大喝:“拿个铁疙瘩……”
空空空空空
突然,巨大的音爆声响起了,整个前方的空气被骤然压缩,一股莫大的威压缩挤住了整片空间。
所有冲上前的清军只感觉有一副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眼前的画面破碎了,无故烂掉了一大截。
他们每个人眼前烂掉的画面都不一样,有的人是左上角,有的是右下角,更有的是中间,甚至半边画面都不见了。
可还未等他们有任何反应,所有的一切却又都消失不见,画面,声音甚至是意识,全然在一刹那消失了个干净。
然而大军的中央,剧烈的枪声却没有停止,撕裂了整片寂静的北海城池,好似钢铁在极力的摩搓出声音。
清军所有人都被这股声音震撼了,由于音量太过于巨大,以至于他们都未怀疑到底是不是正前方发出的。
砰砰砰
但事实给了他们答案,剧烈的枪响声中是大片的血肉飞起,烂肉断肢在人体上炸开,活生生的人在一刹那间被打爆。
接着,他们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了,所有的一切在前方友军的身体被打炸后,看到那黑黝的枪体时消失。
在彻底“昏迷”前,他们看到了那在不断抖动的黝黑枪体,枪口冒着火圈,弹壳如泄。
之后,他们便再也不知晓其他事情。
只有残存的北海守军看清了全貌,每一个人的身体从头凉到了脚,眼睛看到发直,呼吸都停了下来。
那是一幅怎样的血腥画面?
枪头所指之处,一个个人的躯体被打空,手臂,脚掌,右胸和左胸都是直接性的炸开,残缺的眼球被打得高高飞起。
那些人完全化作了活靶子一样,可所有人却都像是丧失意识一般,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来不及反应,身体就有一处炸开了。
“这…”有人想要开口说话,可是感觉整个喉咙都像是被堵死了一般,声音都难以发出。
范进面无表情,火药的燃气味混合着冷风扑上鼻尖,也将他所有的发丝吹得凌乱,他的目光,平静的可怕。
马克沁机枪,这种重机枪的子弹比一般的步枪要粗壮的多,然后再以火药燃气为驱动力打出去,那必然是会让人的躯体炸开。
同样的,这样的场景也会无比的血腥,就如眼前。
一位位清军宛若人体烟花一般在枪响声中炸开,释放出他们所蕴藏的一切能量与美丽。
碎肉,脏器和胸肺混合着鲜红的血液在火光中绽放,碎掉的脑袋和眼珠到处乱跳,血肠也跟着飞出去三四米远,带着屎尿粘液,让人恶心。
这是一场绝对的屠杀,而绝对的大屠杀是没有惨叫的,因为不会有人来得及呼喊,他们仅有的权利就是接受死亡。
先前那些鼓动人心的参将早已成为了碎肢烂肉的一员,长着头发的头皮乱飞,连嘴巴都找不到了。
以范进为中心,向清军扩散而去,伴随着尸体的爆炸声和枪击声,发生了触之即死的大屠杀。
所有清军在此刻都只能凭借身体的本能反应做出抉择。
不少人在看到前方突然发生的变化时,当即就选择了逃跑,转身就跑,丢盔卸甲,
还有不少人看到前方一具具炸开的尸体时,眼中瞬间流出了泪水,双脚一软,跪倒在了原地,躲过一劫。
但更多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则是僵硬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停滞,然后下一秒就命丧当场,死无全尸。
这是一场大杀劫,当范进说出那两句话后,场中大部分人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不可改变。
这不能怪范进,主要是在马克沁机枪之下,等不到投降者的发言。
没有机会,对于靠双脚走路的步兵来说,当面对机枪之时,所有的技巧和勇气都显得苍白,他们就连说出投降的机会都丧失了。
北海城,陷入了热武器的屠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