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两广总督署
原本平整的墙壁上已然出现了许多弹孔,被粉刷过的石墙上面还是沾染上了许多血迹。
署府里面,一片愁云惨淡。
“小玉,你说老爷还会不会回来?”坐在庭院水池边的翠花问道。
她的脸上带有一种不健康的白色,双眼若刚生的桃花一般,给人一种脆弱感,腰肢纤细,看起来十分消瘦。
“夫人,你别多想,老爷他可是很爱你的,这么多年都未曾娶过正妻,就是怕夫人你被欺负。”小玉在一旁连忙安慰。
翠花坐在水池边,不知为何,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婚姻中的女人就是如此,患得患失,脑子里总有些没有边际的想法。
“可是,如今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他前往北海也应该回来了。”她手上捏一个炉火,五指捏的发白。
小玉闻言,只得在一旁轻拍着翠花的背后,给予些许安慰:“夫人,不要多想,肯定是前方战事吃紧,范老爷肯定是记挂着你的。”
翠花点了点头。
可她沉默了许久后,眼中又含着泪花,道:“小玉,前些天来的人好多,都是来杀我们的吗?”
小玉道:“夫人,这些人估计是来抓范老爷的,范老爷杀了驻广将军和陆路提督,又宣扬造反,这还不可避免的。”
“可是…来人好多啊。”翠花又流出几滴眼泪,在微微的寒风中,她衣裙飘动,更加显得弱不禁风。
“若不是那一千名武士,我们可能已经死了吧?”她默默的说道。
小玉闻言,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自己夫人了。
现在,整个总督署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最主要的就是缺粮。
虽然那些官兵前几次的进攻都被范进的一千武士打退,但那些官兵也守在了广州城外,将整个广州城围的水泄不通。
因此,这几天以来,城中都是在吃余粮。
翠花问道:“小玉,府中还有余粮吗?”
小玉闻言,脸上顿时有些难堪,道:“我今日就问过厨房的了,他们说府中的粮食最多撑两三日。”
翠花交代道:“我们还是要节省。”
小玉默然,这其实就已经是节省过的粮食了,若是再节省就要饿肚子了。
翠花见状没有再看小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一池冷冽的池水。
池水清冽,看起来似一面平镜,一股股淡淡的寒气从其中传来,能刺穿人的皮肤,钻进人的骨头。
“夫人,小心池水凉。”小玉伸手,扶起翠花,要带她回屋。
翠花没有多说什么,扶住了小玉的手。
轰隆隆
突然,一阵剧烈的炮火声响起,从总督署的前门口传来,好似一栋大楼崩塌了一般,传出巨大的声波。
震动从望不穿的总督署楼墙外冲了进来,整个总督署都在抖动,原本平静的池水被打破,水珠溅跃。
翠花和小玉被这一声震的四摇八晃,脚步不稳,身体真若如桃枝一般晃动,扭扭曲曲。
“小玉!”翠花哭着,死死的抱住小玉。
小玉也懵了,眼泪都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可一下秒,隆隆声再度传来,总督署的一面墙体塌了,被什么东西撞到,整面的倒下去,掀起大片的尘土。
“夫人!”
小玉也被吓到了,哭了起来,紧紧的抱住翠花。
她们两人都以为敌军打进来了,若是真的,她们的结局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总督署外,范进留下的特种兵早已反应过来,手持着钢枪,立刻如同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们的目标正是640米左右处的清军!
不久,枪声响起,近一千名特种兵大杀四方,子弹如雨,落在这片广州城的土地,让这里开出血色的花朵。
清军遍地,如几天前一般,留下了一地尸体。
一些特种兵向旁边一瞥,这一次清军带来了不一样的东西。
红衣大炮!神威大将军炮、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浑铜炮、台湾浑铜炮!
这些全部都是当前清军最厉害的火炮,有效距离能打六百多米,最远距离能滚三千米。
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重型火炮,用六十磅火药推动巨石射入城池的火炮,为清军的攻城利器。
但特种兵只是瞥了一眼,随后将一旁还有剩余的火药集中起来,再将那些火炮集中起来。
用火折子一丢。
轰的一声,这片街道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火光剧烈闪烁,所有火炮都炸开,碎片冲向四方。
一些房屋都在爆炸中倒塌,那些精良的火炮全然炸碎,化作了一块又一块铁片,散落一地。
而特种兵们要么早已躲远,要么找到了掩护物,完好无损。
……
清军大营
此刻最高主帅的营帐内竟然有四名总兵,各自一身红珊瑚顶戴,九蟒五爪蟒袍,狮子补服,看起来威严肃穆。
他们端坐在四方,将营帐划分为四个阵营,没有主次之分,神态各不一样。
“没想到这范进贼军如此难杀,我等几万人马围攻了如此之久都还未攻下,实在超乎想象。”高韶连总兵喝着茶道。
“确实是一块硬骨头,真够难能啃的,我等四位总兵齐至,竟然还能僵持如此之久,实在难得。”高廉总兵道。
“不过,我们已经封锁了他们整座城池, 陆路有我陆师把守,而水陆则有我等水军把守,我看这范进是插翅难逃了。”
碣石水师总兵道,“再者,我等还时不时派炮营前去攻城骚扰,实行蚕食之术,想来这范进不久就将投降。”
几位总兵闻言,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这反臣贼子竟然还敢造反,真是狼心狗肺之徒,辜负了圣上恩德,到时候怕是求死都不能了。”南澳水师总兵冷笑道。
“报~”一个传令兵从外面跑了进来。
南澳水师总兵见是传令兵,喜上眉梢,道:“怎么样?总督署被轰的怎么样?”
传令兵看着那四位喜笑颜开的总兵大人,被吓住了,不敢说出实情。
碣石总兵皱眉道:“怎么样?说啊?!”
传令兵闻言,咽了一口口水,紧张道:“那前去炮轰的一营火炮兵全死了,连火炮都被炸毁了。”
全场瞬间陷入了寂静,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传令兵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他看向几位总兵有些凝固的脸,一滴滴汗水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高廉总兵陷入了震惊当中,那些火炮有多厉害他不是不知道,那可是大清最强的火炮啊!
曾为大清的建国立下汗马功劳,是绝无仅有的攻城利器。
可是现在,一个炮营,好几尊火炮就这样被灭了?全军覆没?
他实在难以相信。
高韶连总兵的目光已然阴冷,手掌死死的抓着青瓷杯子,里面的茶水都在抖动,茶叶翻滚。
那炮营当中,他可是出了大头,人马和武器最多,可是现在竟然全部都葬送了,这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需知,每个地方的火器都是定量的,特别是这种大型火炮,简直是珍宝中的珍宝,少一件都需上报兵部!
这算是一种重大军事损失了。
“出兵!不等了!不围了,出兵!”高韶连总兵当即站了起来,大喝道。
全场的寂静被这一声大喝打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怒发冲冠的高韶连总兵。
传令兵此刻早已被吓的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站都不敢站起来。
碣石总兵安慰道:“还是三思,我们这样围困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高韶连总兵冷笑道:“最小的代价?损失的难道你是的炮营?你管水师,你的水师现在可又曾损失多少人马?”
“可是……”碣石总兵闻言,看向其他两位总兵。
高廉总兵见两人看向他,他表态道:“我认为可以发动总兵,如此多天都还未围下广州城,对我们的后勤压力太大了。”
“确实如此,我们围困城池所要消耗的粮草远比直接攻下广州城的消耗大。”
南澳水师总兵附和道,“更何况我们已经围了七八天,可广州城内的贼军依旧如此精力充沛,战斗力强大,说明这围法恐怕不行。”
这些天来,他们其实也对围城失去了信心,堂堂几万人马攻打一座城池而已竟然用围。
不管是从脸面上来看,还是从战略,战术,士气,和粮草的消耗来看都是消极的,不利的。
高韶连总兵冷哼一声,道:“我还不信了,一个刚起义造反的部队能有多少实力,能有多少兵力!”
碣石总兵见其他三位总兵都不赞同他的看法,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但是无奈其他三位都同意。
“所以你的看法是什么?”另外两位总兵向碣石总兵看了过来。
碣石总兵无奈,还是点了点头,而今叛军当前,还是要一同配合,共同进退的比较好,有二心只会造成队伍失败。
这是兵家大忌,他身为一镇总兵自然不会不知。
很快,广州城外的营帐动了,所有的官兵都被集结了起来,不管是水上还是陆路都收到了攻城的消息。
一时间,清军阵营振奋,这么多天以来,他们屡战屡败,吃了那么多的亏,终于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穿戴好了铠甲,戴好了头盔,腰间不仅配有长刀,还有崭新的火枪武器。
特别是骑兵还配有战马,若在古代,这已然算是全副武装,武装到了牙齿里。
从装备上看,算得上是一部精锐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