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池家那场大火,父母哥哥离她而去后,池嫣一直过着麻木,恍惚的生活,宛若什么事情都在她心里激不起涟漪。
可是随着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池嫣竟然有些许紧张起来。
除此之外,心脏处,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总是会一抽一抽的疼。
冥冥之中,那似乎是上天在给她什么提示。
这是一种不好的征兆。
池嫣心事重重,难得的,想找人倾诉。
感受到‘她’在厨房做饭,她一路摸索着,走到了厨房门口。
客厅餐厅早就已经被‘她’清理过了,除了一张沙发,一张餐桌和两张餐椅,就没有什么‘障碍物’了,就连餐桌原本坚硬的边边角角,都被‘她’用软物包了起来。
终于,她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磕磕绊绊,也不会把自己全身上下弄得淤青不堪了。
她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鼻尖灵敏的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和鱼肉的鲜味。
她朝着他的背影说:“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做手术了,你能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吗?如果你帮我离开,我给你报酬,我会……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
闻言,正在厨房里做菜的男人,手上都没有停顿一下。
他穿着一件黑衬衫,黑西裤,勾勒出他颀长高大的身材,温暖的夕阳透过窗户口,洒落在他身上,却依然让他冷冰冰的。
他这会身子有些虚,只因为两天前的一场暗算,差点让他命丧车轮之下。
他的身边,尔虞我诈实在是太多。
即便挣脱着活了下来,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还是遍布着。
局势愈发危险了。
荆祈和裴氏财团的压迫,也越来越紧。
裴西宴如果非要耗着,跟他们争个你死我活,他并非没有胜算。
但那也太漫长了。
这样一场争斗,极有可能是永无休止的。
身边这个小瞎子极有可能……也永远不会有安宁之日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她的存在了,他们一定会试图掐住他的这根软肋。
所以裴西宴下了决定,放弃一切,给池嫣完成眼角膜的移植手术。
然后,离开京州。
秦森曾经也问过他,老爷子会需要一个瞎子做棋子吗?
那个荆祈,还会愿意要一个瞎子与他共享权利,财富吗?
他并没有非得做到这一步,给自己不留余地。
当时裴西宴怎么回他的?
他说,哪怕没有这一双眼睛,他依然是裴西宴。
一双眼睛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兴许是对池嫣的爱疯狂,偏执,到病态。
那一刻,他甚至不想让她在用别人的眼睛。
他只希望,她能用他的这双眼睛去见这世间最漂亮的风景,见最亮的光明。
宛若,她看见了,就等于……他看见了。
池嫣不知道是不是他没听见,便加大了声音,又重申了一句:“我不想做手术了,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我愿意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行吗?”
‘她’好像终于有了些反应,池嫣听见‘她’将手里的刀,重重地丢在了砧板上。
‘她’的暴戾,让池嫣轻轻的皱了下眉头。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池嫣说完,转身就要往卧房里走,因为走得太过心急的缘故,她脚下竟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裴西宴看着她摔在地上的身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将那冒出来的怒意和冲动,给压了下去。
池嫣也不知道喊疼,她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摸索着要往房间里走,就在她快要走到房门口时,她听见了那个声音——机械化的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她’说:“好。”
好?
池嫣回过头来,甚至都不知道他其实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女人久绷紧的唇边终于露出了一丝舒缓的笑意,“你的意思是,你答应我了?”
他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指尖在屏幕上随意敲打,输出了一个字。
“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
裴西宴唇边勾起一抹泛着冷意的笑,眼底像是在旋涡里肆虐。
她总是对谁都好,总是那么轻易的相信别人。
可池嫣,你为什么后来……就不愿意再相信我了?
*
池嫣回到了屋子里。
她计划离开这的心情越来越急切了。
她也没怎么收拾东西,就一个行李箱,还有几件贵重物品, 想着到时候一定要给‘她’当做报酬才行。
直到裴西宴带着她上了一辆车,她才准备拿手机,给王叔打一个电话。
然而,不管她怎么打,电话那边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心里也有些焦灼,于是又向身边的人问:“这怎么回事?你……你知道王叔最近的下落吗?”
“不知道。”
裴西宴没有告诉她的是,那个老头已经死了。
被他杀死了。
连一个全尸都没留。
老头作为荆祈的一根线,在池家深藏不露的埋伏十余年,随时都能要了池嫣的性命,这样一个隐患,他为何要留?
不知前因后果的池嫣靠坐在车窗边,有些心神不宁。
车子一路往前行驶,池嫣总算记起来问‘她’:“我们是要去哪?”
‘她’没回应。
池嫣倒也没有死缠烂打地继续追问了。
只要能离开京州这座是非之地,伤心之地,去哪,好像都可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池嫣被人搀扶着下了车,进了一间屋子。
她下意识的想要找寻‘她’。
“这是哪?你在吗?”
“你先睡一觉,好好休息,等你起来,我们再赶路。”
池嫣听着那阵机械化的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她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空洞的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她还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身边悄无声息的围了很多人,正在检查她的身体。
池嫣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握住。
一根细小尖锐的针头插入到了她的血管里。
她的手臂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来,却被人一把给摁住了。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依旧没有人回答她。
池嫣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可是她浑身软绵绵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正在消散,就连意识也缓慢的模糊,最终,她昏昏沉沉地在那张床上睡了过去。
几名医生护士围着她,有条不紊的检查。
“可以了,裴先生,池小姐的身体经检查,适合移植。”
裴西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有着从底层泥潭爬上来的阴狠冷血,可这会那双向来冷冽的眼眸,却泛着常人轻易就能察觉出来的柔情。
池嫣有一双很漂亮的眼,裴西宴又何尝不是呢?
男人的眼睛,也很好看。
只是这一生,他这一双眼,见过太多的肮脏与不堪,以至于有时候,让他觉得自己的这双眼睛都是浑浊的,丑陋的。
“裴先生……”
医生还想说点什么,却见裴西宴进了手术室,平静的躺在了那张手术台上。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