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祈的降落伞损坏十分严重,备用伞已经无法打开。
他原本是想拉着裴西宴一起去死的。
在他眼里,好兄弟,这一生就应该互不背叛,一起共享权利,财富,一起活,一起死,不是吗?
可是他又想到了曾经,裴西宴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与他说,‘在我伸出手想要拉你一把的时候,你却将我置于死地,荆祈,你欠我的,不止是一条命。’
‘我不会再回头看。’
原来,走不出来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
这一生,他干了数不清的丧尽天良的坏事,在他的手下,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该被惩罚的不该被惩罚的都惩罚了。
他手上多染一滴血,他就会觉得年少时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又愈合了一丝。
这一生,无论他做了多少罪恶的事,他都心安理得原谅了自己。
他觉得,这是这个世界欠他的。
可唯独他对裴西宴干的那一件坏事,却让他记了一辈子。
荆祈握着那把刀,落在那缠绕着的伞绳上,唇边勾出一抹让人看不透的,幽深的笑意。
“你说过我,我欠你的不止是一条命,所以……我还给你的,也不止是一条命。”
风太大,裴西宴听不清楚。
甚至他都没有看见荆祈拿出刀,割断伞绳的一幕。
眼见着距离海面的高度不足几百米,已经快到跳伞高度极限的时候,裴西宴身上突然一阵轻松,原本缠绕在一起的两顶降落伞突然就分开了!
裴西宴迅速往下坠去的同时,抬眸看了一眼原本覆在他上方的降落伞,正被狂风拽着,往深海的的中央吹去!
他的眼底不可避免的闪过一抹愕然。
但也不过短短两三秒的时间,他立马操作,打开了自己的身上的备用伞,掌控着方向,往海边的沙滩坠落。
大概花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他在沙滩成功着陆,而另一顶 降落伞……
裴西宴下意识的将视线往大海的中央看去。
只见那顶橙黄色的降落伞飘到了海面上,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往下沉去。
大浪随风袭来,一阵接一阵的浪潮拍打。
裴西宴有几分失神,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海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风小了,巨大的浪潮平静了很多,那顶降落伞也沉到了海底……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闭上了眼。
此时,已是清晨,海边的景象,一片美不胜收。
水天相接的地方,朝阳冉冉而升,穿透了波澜壮阔的海平面,在深蓝色的大海上洒下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晕,海浪的声音,幽静悦耳,如音乐一般洗涤耳朵。
可裴西宴的耳边却嘈杂哄乱,一阵嗡嗡的响动,像是要炸裂他的耳膜。
荆祈……死了?
一个在红三角那样腥风血雨之地,被称为扰乱世界规则的‘顶级暴徒’,就那样死了?
裴西宴有点不相信。
毕竟曾经的自己跟荆祈有相似之处,他们都长在腐烂的淤泥里,干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身边总是危机四伏,可不管怎样,他们命硬,哪怕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都能再拔出来。
所以,他总觉得荆祈就这么死了,也太轻易了。
男人高大的身子往后倒去,躺在湿漉的海滩上。
此时的他,在空中经过那一番剧烈的挣扎后,已经精疲力竭了,无法再支撑。
他缓缓的闭上眼,最后一点阳光,也跟着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
一天后,港城警方在海域将被降落伞缠住的尸体给打捞了上来。
荆祈在华国港城边界坠机死亡的消息,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
对于这个名字,普通民众其实是有几分陌生的。
因为荆祈虽然手段狠,但却十分的低调。
他如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散发着危险的信号,旁人却不得而知。
不过知晓荆祈大毒枭的身份,确定他干过的一些恶事后,华国境内,对于他的死亡,无不拍手叫绝。
是的,荆祈死的好。
是他沾染了华国这片干净的土地,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混乱。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是将du品渗透到华国最为重要的一环。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化学天才,各类新型DU品的研发者。
这是根源。
哪怕不跟他 算这一笔笔账,就凭他临死的那天晚上,枪杀了二十五名华国警察, 试图复制二十余年前的九一五事故,他就该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民众甚至自发庆祝,让京州沿江路广场的烟花盛宴放了整整一个晚上。
电视台各个频道都在报道这场事故。
红三角区域也早就是一片风起云涌的动荡。
荆祈之死,带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
众所周知,荆家掌控着红三角百分之八十的生意。
可没人知道的是,荆家如今的掌权者是死去的荆祈。
一年前,荆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后瞒天过海,将他的尸体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洒在了山间那一大片种满罂粟花的土壤上……
荆祈一死,红三角乱成了一锅粥,荆家面临内忧外患,争夺财富与权利的戏码一出接一出。
荆家土崩瓦解,有可能只是一朝一夕的事罢了。
*
深夜。
池嫣从噩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湿,黏糊糊的湿漉贴着她薄薄的睡裙。
这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
屋内点着一盏泛黄的壁灯,分明是温暖的光线却将她那张脸映衬的凄凉,苍白。
她睁着空洞茫然的双眼在昏暗中寻找,可终究只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