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迪克自己心里清楚,他的脚步有些急了,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那个遗迹龙兽就是他改造的,而且......
没有失控。
他只是想试试这种远古机械的威力,原本也并不想吧索赫蕾牵扯进来,但是那时,她既然是自己闯进来的,赞迪克也就勉强把她当做了实验的一部分。
没办法,优秀的科研人员必须应对突发的实验情况。
按照赞迪克的分析,以索赫蕾的身体素质,大概不出半分钟就会死。
赞迪克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于是他只是倚靠在暗处的树上懒懒打了一个哈欠,心中早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4,3,2,1......”
她躲开了。
赞迪克的眼中难掩诧异,懒洋洋的眼皮强撑了起来,让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女人的身影吸引。
这一看,他的身子就不自觉地远离了树干。
在那双眼睛中定格的,是极其幽深璀璨的蓝色。
不是转瞬即逝的,一闪而过的,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确确实实定格在她的眼眸中的蓝色。
赞迪克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扣住了树皮的缝隙,青筋暴起,暴露了主人内心的动摇。
赞迪克这下能确定了。
这就是他在梦里见到的眸。
在他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拾起一块石头砸向了遗迹龙兽暴露在外的核心。
亲手毁掉自己实验品的感觉很不好受,更何况还是一个目前看来是成功的实验品。
但是赞迪克竟然强压下自己的遗憾,一步步走向已经无限接近昏迷的少女。
“多,托,雷......”
他听到了少女这声含糊不清的呢喃,红眸中刚刚浮出的慌乱又立马沉了下去,被冷硬的锋锐代替。
多托雷?
这个女人天天追着自己跑,是把他当做了多托雷吗?
有那么像吗?
想着,他竟然有点咬牙切齿,但是此刻又做不到将她一个人留在这。
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无奈和妥协,第一次有一种自己的心意自己都拿捏不定的感觉。
这种感觉又憋屈又烦闷,偏偏还无处发泄,只能任由心思百转千回,叫他牵肠挂肚又捉摸不透。
“索赫蕾,这最好不要是你的把戏。”
虽然他已经中招了。
索赫蕾的那句话,他听到了。
她说,她担心他。
真是可笑啊,他还需要索赫蕾一个弱女子担心?
多担心担心自己吧,蠢货。
担心别人,还能把自己的命搭上,骂她一句蠢货倒也不算过分。
赞迪克没有意识到,一直对人性抱以悲观态度的他,宁愿认为一个在学术上有着光明未来的优秀学姐是个蠢货,也没有丝毫怀疑过她这句话底下的真心。
他们暂时栖身的洞穴中也存留有较为完整的遗迹机械,但是赞迪克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注意力没有办法在这上面集中。
哪怕他的视线中全是机械的构造和零件,他的脑海中也总是会浮现索赫蕾的虚弱模样,和那双蓝色的眸。
“......”
赞迪克是很会及时止损的人,与其这样毫无效率地研究下去,还不如赶紧把影响他研究的因素解决。
比如索赫蕾的伤,比如多托雷,比如,那双蓝眸。
——
少女原本并不想翻动那本笔记本,但是洞穴内十分潮湿,洞顶的石钟乳正一点一点的向下滴水,虽然并没有滴到笔记本上,但是足够力度的水滴砸下来,也会向四周溅射开来。
提瓦特这个时候研制的墨水和纸张大多不防水,他们学者通常会把重要的研究和笔记都放在干燥的环境下保存,再粗心的学者也不会让纸张染上水渍。
于是少女有些艰难地挪动身子,将那本笔记本抓在手里,还在身上蹭了蹭,擦干净了上面的水迹。
手指为了方便拿去,随便插进了两页纸张中间,露出了里面精美的配图。
说是十分精美倒是夸张了,毕竟在现在的研究环境中,不可能规规矩矩的用尺规将结果画出来,基本都是学者本人徒手描出来的速写。
赞迪克的配图也不例外,但是丝毫不见潦草,虽然画面的边缘有些毛躁,但是比例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精准,大多数都是由一笔画成,绘图者的敏锐和细致可见一斑。
赞迪克的字迹比起多托雷那种潦草狂狷的字体,可以说是规矩又潇洒,快速写就留下的笔锋锐利干脆,但是整体字体又清爽清晰,文字精简又精确,加上排版布局得当,可以说是让人赏心悦目。
索赫蕾本人的笔记是详细的,字体是娟秀的,但是大量文字的堆砌,难免让人有些看得头晕脑胀。
少女回想了一下那几个为了不露馅而恶补的夜晚,心下不禁感叹:
要是索赫蕾是这种形式的笔记,她何必熬几个大夜。
“你在看什么?”
赞迪克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少女猛然抬起头,手中捏着赞迪克的笔记本藏也不是,放也不是。
面对赞迪克的去而复返,少女完全没有头绪,又看看自己手上已经摊开的笔记本,又看看面色古怪的赞迪克,最终决定不打自招。
不是。
是坦白从宽。
少女挂上歉意的笑,抬起头迎上赞迪克充满探究的目光:
“我怕水滴湿你的笔记本,拿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一眼。”
“你的排版和配图很好看。”
赞迪克收回目光中的敌意,笑着点点头:
“多谢。”
然后弯腰抽走少女手中的笔记本。
不知道是不是少女的错觉,她总感觉赞迪克这个动作用的力气有些大,并不那么平滑的书页和她指腹都摩擦出了热度。
但是当她看向赞迪克的时候,又看不见丝毫怒意的痕迹。
其实赞迪克并不像别的学者一样在乎自己的笔记本。
毕竟他能记住学术研究中的每一个观测到的要点,以及每一个一闪而过的灵感。
所以他的笔记文字永远精简。
至于那些配图,只是顺手而为,让研究不至于太枯燥。
但是,这不代表他的笔记本可以被随便翻阅。
赞迪克对于人性的怀疑在此刻被推向顶峰——
难道这个女人一直靠近他,其实,是为了窃取他的课题?
如果只是一个署名,他反而没有那么在意。
他在意的,是这个知识,他不打算和别人共享。
毕竟,知识是一种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