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迪克第一次感觉现在的场景，他应付不来。
女人的脸在月光下安谧柔和，那双眼睛中好像一闪而过了绚丽的蓝——
格外眼熟。
好像自己早已无数次，凝望过那双眸一样。
只是那抹蓝只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就被淹没在这这双平庸的眼睛里。
平心而论，索赫蕾原本眼睛并不算平庸，更何况此时她的眼型无限贴近少女——
但是不知为什么，在赞迪克的内心深处，它就是无比平庸。
就好像，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一双更惊艳的眼睛了。
“答案不重要，索赫蕾学姐。”
赞迪克收回目光，选择让对方陷入难以回答的境地：
“你刚刚，在做什么？”
“……”
对少女来说，这个问题虽然刁钻，但是绝对算不上棘手。
毕竟他只要问出口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心中就是有了答案了。
所以少女的回答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感觉从前的记录有一些疑点，我再看看。”
“是吗？”赞迪克看向少女手中捏着的笔记本，“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
事实上，索赫蕾对学术是极其严谨的人，那本笔记本哪里会有什么纰漏。
少女的手指紧了紧：
“不必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等你。”
说出最后三个字的少女感受到舌根一阵发麻，这是身体紧张的表现。
看来，索赫蕾真的很喜欢赞迪克啊。
可惜了。
少女能看穿赞迪克对索赫蕾看似热忱的表皮之下的冷漠。
此刻的赞迪克，虽然背后风言风语很多，但是还没有完全成为教令院的众矢之的，索赫蕾大概在学院里有些威望，看她的笔记，大概也是一个无论是学术上还是生活中都很优秀的女人。
赞迪克确实没有理由和她翻脸。
“......”
赞迪克看着索赫蕾。
这是被缠上的意思吗？
反正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今天晚上大概是不能独自行动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卖她一个人情。
于是赞迪克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好啊。”
回到营帐里，赞迪克原来以为自己会被实验中止气到睡不着，可头一沾上枕头，就感觉有什么外力强行牵引上了他的眼皮。
疲惫感吗？好麻烦啊......
要是能摘掉就好了。
聪明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梦的初期，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在梦中。
他的眼前是漆黑一片，但是却能在黑暗中，听到一个声音。
声音有些远，需要很集中注意力才能听到，真要听清了，前后的逻辑也并不通畅。
“不会的，我说我不会的。”
“纳尔希索斯？”
“你是在骂我自恋吧？”
“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来给你做......保姆！”
“你自己的贴身衣物别想让我洗，你自己解决。”
“是本体买的，不关我的事。”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我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对不起——”
“......”
“是我喜欢你。”
“你怎么穿品如的衣服——”
“在学，怎么，谈恋爱。”
对话越来越离谱了，赞迪克想从这种荒谬的场景中挣脱出来，眼前的黑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老旧的电视机，断断续续地出现了色彩和画面。
手下好像软软的，有温热的体温顺着他的掌心中传来。
他的视野中，看到了柔软的白发，一点点挠着他的下巴。
好像，抱着什么。
好像，心跳很快。
画面再次扭曲，一点点倒退进黑暗中。
“你脸好红。”
“你准备好了吗？”
“你别管了，闭眼。”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是唇上传来了极其陌生的触感，摩挲了一下之后，又再次离开。
画面突然亮了起来，这次他看到了一张粉红晶莹的唇。
此刻，他视野中的其他东西全部虚焦，唯有这张唇，亮晶晶的，透着暧昧的粉色。
他想要抓紧机会窥见全貌，但是下一秒，视野中出现了一根手指，撩拨过他的睫毛，痒意让他忍不住眨动了一下眼。
就在手指离开的下一秒，又一个吻被献上，让赞迪克有些措手不及。
不是，这是什么环节？
这次远不同于刚刚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而是深入的，沉浸的，让人完全心跳加快，面红耳赤的吻。
应该推开她吗？
好像应该。
但是，这只是梦......
而已吧？
一声黏腻的喟叹传出，赞迪克已经分不清这是他本人的反应，还是梦中的声音。
温软再次离开了他的唇，他克制了一下主动跟过去的欲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张脸。
但是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蒙了他的眼，他只能在一片晃动的水雾中，看到一双深蓝的，绚丽的蓝眸。
“多托雷。”
“我爱你。”
谁？多托雷——
对，他想起来了。
这个梦，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或者说，这个梦的每一个片段，他都单独梦到过。
在——大约一年半以前。
多托雷，也是在那时候听到的名字。
多托雷——
“赞迪克，赞迪克？”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将赞迪克惊醒，让他猛地从褥子上弹起来。
他竟然......晚起了？
他抬起头，营帐的帘子已经被拉开，有些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他的面前，有一个人逆着光，呼喊这他。
那张脸隐匿在光线之外，在朦胧中，那张脸与睡梦中被泪眼模糊的脸竟然巧妙地重合了一瞬，直到被强光刺激的眼睛渐渐恢复了作用，他的目光才聚焦在那一双平庸的眸上。
是索赫蕾。
心中那刚刚升起的微小欣喜被迅速打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怅然和莫名的怒意。
“要出发了是吧，等我一下，马上来。”
少女又不完全是木头，她听出了赞迪克此时不加修饰的怒火。
是，起床气吗？
少女有些想不明白。
还是，自己掀开营帐的举动太失礼了？
应该是这样吧？
少女一边想着，一边对着赞迪克点点头，离开了营帐。
下次还是避一下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