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中,仪器发出的滴滴声,液体的翻滚声音,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
并不安静,但是格外的和谐。
就是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并不重,多托雷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
但是这敲门声格外有规律地再次响起。
正如前文所说,多托雷很讨厌一切事物打断他的实验。
但是现在这个年纪的他足够沉稳,不像是某个小子,会提着腐蚀药水冲到门口。
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声音。
不对——
多托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
忘带钥匙了?
或者是钥匙丢了?
因为在此之前,多托雷真的很少在这个房子里待。
这边的设施甚至都是从那些实验室里淘汰下来的,就有一种没有被科技污染过的质朴味道。
所以多托雷并不能通过某种手段知道门口的人到底是谁。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为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可能走到了门口。
拉开门——
是潘塔罗涅。
虽然多托雷一直以来都只露出了半张脸,但是面色还是肉眼可见地变黑了。
“你来干嘛?”
就算是习惯于多托雷历来很不客气的语气的潘塔罗涅,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今天说话怎么那么冲?”
潘塔罗涅无辜地举起手中的箱子:“来给尺素小姐送东西。”
潘塔罗涅自然地走进屋子,上下打量了一下——
怎么说呢,有一种诡异地生活感。
“她不在?”
多托雷江门关上:
“我还得问你,她就是去找你的。”
“......?”
“她几点出的门?”
多托雷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懒散的神情在一瞬间龟裂——
“有四个小时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四个小时,就算是挪动都挪到了。
“.....出去找!”
另一边,少女有些局促地坐在一个男人的对面。
那个男人戴着半边面具,留着一圈胡子,却并不显邋遢。
是——
丑角皮耶罗。
“不必拘束,小姐,想喝点什么,可以直接点。”
皮耶罗将菜单推到少女的面前。
少女原本隔空与那个冰钓的青年挥手告别之后就去往了之前下榻的酒店,没想到到了大厅,没有找到潘塔罗涅,反而遇见了这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有点怕皮耶罗。
倒也不是因为他身上那足以和神明比肩的力量,也不是什么所谓上位者的气质,而是她莫名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
属于长辈的威严。 ·
尽管他表现得和蔼可亲,语气也算是温柔。
虽然少女明白她那时候的伪装不算高明,但是这种在大庭广众下被一眼认出来的事情她还是没有想到。
只不过因为尺素这个身份的敏感性,皮耶罗只是在最初见到她时在她的耳边低语了这两个字。
“不必紧张,你的伪装还没有那么拙劣,”皮耶罗似乎看出了少女的不安,“我能认出你,不过是因为——”
皮耶罗有意将语调拉长,以观察少女的反应。
“我早就知晓你的存在。”
他知道?
是知道尺素的存在,还是是——
所谓“女儿”的存在?
“看来女皇没有跟你说过。”
咖啡在这时候上来了,皮耶罗很周到地接过服务生的托盘,将少女的那一杯放在她的面前:
“某种意义上,我见证了你的诞生。”
“!”
少女的意识瞬间沉入了记忆,开始不断地搜索——
如果是这样,记忆里,应该有他的影子才对。
可是任凭少女怎么努力,她能确信——
皮耶罗没有参与过她的一切过去。
一丝“不信任”爬上了少女的眼眸,自然瞒不过皮耶罗的洞察。
“抱歉,我没有说清楚。”
“我,参与了你的诞生。”
这句话更是重量级。
参与?
皮耶罗轻轻搅动着手中的咖啡,像是一个儒雅的老绅士:
“据我所知,有不止一个人研究过你的躯体。”
“我猜,他们的评价都是。”
“完美。”
少女没有动那杯咖啡,只是捏紧膝上的衣料。
确实,无论是阿贝多还是多托雷,对于她这具躯体的评价,都是——
如果从“人”的角度看,是完美的。
除了没有心。
她的躯体就像是一具真正的人身,如果光是凭借肉眼或者是基础的检查,是根本找不出她“非人”的证据的。
“因为你的躯体,是由我负责的。”
皮耶罗本人也是一名炼金术士,据说,他的实力,仅在黄金莱茵多特之下。
“无数少女的愿望,经过融合之后,制造、提炼出来的,完美的肉体。”
“少女的......愿望?”
这种概念太抽象了,少女一时之间很难去理解。
“从地脉中提取的,少女的愿望。”
“地脉?”
原本,少女以为自己的肉体是出自女皇之手。
现在看来,如果皮耶罗没有说谎的话——
她的躯体,也来自于地脉。
按照皮耶罗的意思,哪怕是她现在这张堪称绝色的容颜,也都是因为在少女的愿望驱使下长出来的。
只是,有哪里不对。
“眼睛——”
“我的眼睛。”
少女抬起头来,让皮耶罗能彻底看清她的眼睛:
“那我这双眼睛与母亲一模一样,又该怎么解释?”
“如果我的一切来源于地脉,那么——”
“我身上属于母亲的痕迹又该如何解释?”
“丑角阁下,您的目的——”
少女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变得锐利:
“究竟是什么?”
丑角和女皇,是合作关系。
只是这种合作,不像是利益共同体,更像是各取所需。
所以在一些资源上,他们有竞争,也正常。
丑角的话虽然句句中肯,却句句将矛头对准至冬女皇。
“想趁着现在我与母亲不和,拉我进入您的阵营吗?”
少女的不满溢于言表:“您觉得,您一番无凭无据的话,能动摇什么?”
事态似乎没有按照皮耶罗的预想发展,不过他并不在意。
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少女,她只不过是他处理事务中的一个意外之喜。
她现在对他不信任没关系,反正他的字字句句——
没有一句是假话。
“尺素小姐,我只是认为您有知情权罢了。”
丑角四两拨千斤,将少女的敌意挡了回去。他并没有多做逗留,站起身来对少女行了一个礼:
“若是哪天您有兴趣了,欢迎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