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多托雷如约而至,甚至还提早了一些,比平时就喜欢提前到的少女的都要更早地拉开会议室的门。
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多托雷这个有约在先的人反而成了局外人。
但是多托雷根本没有局外人的自觉,对着坐在少女左边的潘塔罗涅点点头,就拉开了少女右边的椅子:
“几个零的单子,还需要我们富人大人亲自来谈?”
被打断的潘塔罗涅面上也没有任何不悦,而是抬手推了推眼镜:
“人已经从牢里给你运过去了。”
“你申请的经费应该昨天就到账了。”
潘塔罗涅歪了歪头,带动了他眼镜上的细链,发出细碎的声响:
“还有问题吗,博士大人?”
多托雷举起双手,闭上了嘴,做了个“你们继续”的手势,便以一种足够舒适的姿态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他带来的一管红色药剂。
多托雷原先是不爱听潘塔罗涅那些丑恶的商战的。
商场上的人心都黑,不像是他这种搞科研的,只想平等地搅乱每一个世界。
但是这位科研人士现在听得算是认真的。
毕竟他们提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下一个合法实验品。
于是当少女他们都已经谈完,潘塔罗涅已经拿着文件袋站起身来的时候,多托雷砸吧了一下嘴,似乎感觉有些寡淡:
“没了?”
“......没了。”
潘塔罗涅好脾气地笑笑:
“下次再玩坏得那么快,就让你的切片做实验品吧。”
多托雷很无辜地耸耸肩:
“坏的太突然了,‘砰’得一声就坏了。”
潘塔罗涅并没有什么耐心去听多托雷的实验室事故“们”,只是挂着那副假笑关上了门。
听到门关紧的声音,多托雷才将那管药剂放到少女面前。
“滴在眼睛里,您就能知道——您想知道的一切。”
那管药剂和血液过于相像了,让少女不自觉想起来那天多托雷把玩着针管的样子。
虽然多托雷在她面前表现地很正常,但是她总感觉......
多托雷身上有一种平和的疯感。
有些荒谬的形容,但是如果是用在荒谬的人身上,倒也没问题。
少女拿起已经装好滴管的瓶子,在试图往眼中滴的时候,却控制不住地眨了眼,红色的试剂就这样从少女的眼皮没入了少女的发根。
“......抱歉,我再试一次。”
这次,少女倒是没有眨眼——
但是位置歪了,滴到了少女的眼下。
多托雷轻啧了一声,走到少女的座椅后,夺过少女手中的试剂。
对于多托雷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脸,少女的脖子不受控制地一颤,抖落了滴在她脸上的红色药剂,贴近皮肤的那面有些干涸,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多托雷的手很大,托住了少女的下巴之后,还能用大拇指抹去少女脸上的水迹,绸面的手套吸水性不错,少女也能感受到手套下属于多托雷的体温。
“别闭眼。”
多托雷把紧了少女的下巴,把它抬起,少女的视线不可控制地只能投向那冰冷的面具,甚至能从面具的反光中看到自己隐隐约约的影子和自己的蓝色眼睛。
少女的呼吸不自觉地绷紧——多托雷弯下了腰,两人的距离,有些越界了。
多托雷的大拇指扒住少女的脸颊,让少女克制住了闭眼的生理反应。
两滴药水滴入眼眶,红色极具侵略性地,从眼白向瞳孔蔓延,最后淹没了已经失焦了的蓝色。
——
像那天喝了药剂的感觉一样,她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场景。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躯体的控制权。
也就是说,她无法自行调整想要观看的角度或者方向。
就像是身临其境地看了一卷影像一样。
莫非,这是多托雷的视角?
很快,少女的猜想被证实。在一个转身的瞬间,少女看见了属于多托雷的大衣的衣角。
这个场景,是实验室?或者是手术室?
“修好没?”
是很好听的声音,但是能明显听出来声音的主人脾气不太好。
“你很忙?”
这一道是多托雷的声音,倒也听不出他是喜是怒,好像只是单纯地为了噎另一个声音的主人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多托雷的视线一直对着一个角落,少女只能从余光中看到手术台上的半截匀称洁白的小腿,大概是有人没穿衣服趴在手术台上。
啊,是在人工帮她避嫌吗?
少女感觉有点好笑。
好在,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他们说的话倒是每一句都能完整地落进少女的耳朵。
“......修快点,别告诉我你太久没修过人偶了,手艺烂到这种程度了。”
“说起人偶——”
“富人的信里,倒是有个好玩的消息。”
“蒙德出现了一个人偶,你知道吗?”
“你脑子落在门口了?”
那个人似乎很嫌弃,语气也阴阳怪气了起来:
“呵,我一直在替您主子做事,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看来,这个给人做手术的,是多托雷的某个切片。
至于趴在手术台上的这个人......
少女开始在脑海中查询信息——
人偶,在替愚人众做事,这并不难找:
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
“富人对她很感兴趣,而且,她的构造,她的生命,似乎比你的更精妙,更有意思。”
散兵肉眼可见地敷衍了起来,胡乱应了几句:
“对对对,你让你主子也去解剖她。”
“你好吵,能不能换个人修?他还有别的切片在至冬吧?”
被触及到了根本利益,“多托雷”的声音立马冷了下来:
“不行,说好一人研究一次的,你没有选择权。”
多托雷的这个切片大概挺年轻的,无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要更加轻快一些,哪怕是对方并不高兴理他,他也能喋喋不休地讲着:
“主体应该也对她挺感兴趣的,这两天一直在和富人商量着什么......”
小切片嘟嘟囔囔的,好像对多托雷颇有微词,哪怕他就是他自己:
“就不能让我介入吗?我这个年纪的脑子应该比那时候好用才对......”
“哦,我还听说,你最近不用回深渊去了。”
终于提到了和散兵有关系的话题,他的声音懒懒地响了起来:
“嗯?又有什么讨人嫌的活?”
“好像是让你回个老家......”
小切片说话有些含糊,少女并不能把话听全。
“哈?”散兵的声音听起来轻蔑又不可置信,“让我给那个蠢货收拾烂摊子?”
他们好像还在陆陆续续地说了什么,但是多托雷似乎已经对接下来的谈话没有什么兴趣,视线中,距离那扇门,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