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第二层称得上是奢华,长长的走廊铺满了红色的软毯,顶上水晶的吊灯也挂满了一路。
是这里吗?
一个比周遭更加华丽的房间,门虚掩着,似乎就在等待着她。
华丽的门有些沉重,一点点被打开的缝隙后露出来一张挂着笑意的脸——
潘塔罗涅,或者说是愚人众执行官富人。
理论上,他们的立场应该是统一的……吧。
“小姐有点慢呢,”潘塔罗涅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深蓝的手套,交叠支着下巴,“请坐。”
怎么会有人把办公桌放在沙发的对面,现在少女只能被迫与他对视——当然,他一直眯着眼笑,少女并不能知道他的视线聚焦在哪里。
“……富人大人,我该那么称呼你吗?”
富人摊摊手:“这并不重要,小姐——我现在更关心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并没有说,我就是富人。”
潘塔罗涅的左手轻轻转动着右手的指环,那双眼睛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作为至冬的子民,怎么可能没有见过鼎鼎大名的富人,对吧。”
别开视线,少女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下一刻,富人就会将她盯出一个窟窿。
“小姐原来是至冬子民吗,”富人放下手,“可是小姐在至冬银行并没有开户呢。”
是了——每个至冬居民出生之后,就必须在至冬银行开一个账户。
少女皱皱眉头。
笑死,连名字都没有怎么开户。
“看来确实没有开户——”
富人重新支起脑袋:“在至冬,不开户的本地人只有三类。”
“一,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
富人笑意更深:“不过就至冬那群大人物,要是有小姐这般姿色的私生女,向来必然不会藏着掖着。”
“二,是愚人众内部的秘密人员,拥有绝对私密的个人账户。”
“小姐很显然……”
富人摇摇头,张开手掌,用中指的指腹推了一下眼镜。
“第三类,是间谍。”
少女似乎看到潘塔罗涅的镜片上闪过一瞬的寒光,像是要凭借目光将她刺透一样,这令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小姐,是哪类呢?”
少女知道富人在怀疑什么,但是她还是认真地开始思考起来。
她对于至冬,到底算什么呢。
想不明白。
少女叹了一口气:“潘塔罗涅先生,我的身份是间谍的话,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蒙德呢?”
“如果我是间谍,我现在就应该出现在您的私人办公室里。”
“以您不会怀疑的身份。”
少女身上的气质与平时全然不同,仿佛所有的冰棱都抖落了厚雪,露出底下的寒光来。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少女的心情有些阴郁,有种扑了个空的失落感。
“请稍等,小姐,”富人取下眼镜,用看着就很贵的锦缎擦了擦镜片,漫不经心又充满威胁,“既然您不是间谍,那么就是至冬的公民。作为至冬的公民,却没有任何证件……”
“我想我有义务带你回至冬进行调查登记。”
少女的手指慢慢收紧,一双深蓝的眸子死死瞪着潘塔罗涅。
“无需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小姐,这是很合理的措施,也是我的工作。”
“这样,也是为了您好,你说呢?”
……不想回去。
起码,不能就这么回去。
不然……动手吧?
元素力在掌心缓缓流动,但是很快,就没有这种必要了。
“莱艮芬德老爷!请……”
沉重的大门弹开,随之是迪卢克向来冷漠的嗓音:“抱歉,富人阁下。”
迪卢克将大剑收了起来:“以不大礼貌的方式闯了进来。”
“账单,我会让他们寄到晨曦酒庄。”
富人难得露出一丝不悦:“莱艮芬德老爷,请问您以什么立场打断至冬执行官和至冬公民的谈话?”
随后,富人嗤笑出声:“还是说,这就是蒙德的待客之道?”
“无意冒犯,”迪卢克走到了少女的身边,反复确认着她的安危,同时也挡住了富人停滞在少女身上的目光,“我只是来将蒙德的客人带走的。”
“西风骑士团已经审核过她的身份,阁下若是不放心,”迪卢克回头睨了富人一眼,“我以莱艮芬德家族做担保,如何?”
莱艮芬德的产业在六国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作为商人,潘塔罗涅自然不想与迪卢克结下梁子。
“……如你所愿,莱艮芬德老爷。”
少女只是仰头愣愣地看着迪卢克,然后机械一般地被迪卢克拉起,走出这个令人压抑的房间。
迪卢克的手很大,指腹还有一层厚茧。
干燥,温暖,可靠。
少女不自觉握紧了这双手,紧紧踩着迪卢克的步伐。
感受到少女微凉的体温越靠越近,越来越紧,迪卢克干脆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护住她的身影。
“吓到了吗?”
“如果不想回去,可以……一直留在蒙德,晨曦酒庄中永远会有你的房间。”
“我……”
少女垂下头。
她承认,她有一瞬间想要留下来,想要继续现在的生活。
在她沉默的几秒钟里,她想到了什么呢。
是和温迪的初遇,是和迪卢克的点滴,是和骑士团的大家,还是那个她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神明。
“我不属于这里。”
迪卢克也许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出口,但是这句话已经给出了全部的答案。
“……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
“不问。”
“嗯?”
“如果你想说,我可以知道。”
迪卢克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少女。
他们的身后是金碧辉煌的走廊,终点是灯火通明的宴席,唯有这里,这段楼梯,悠长黑暗,像是他无数次要脱口而出却湮灭唇角的爱意。
“……谢谢。”
“无论是今天,还是这一直以来,都谢谢你。”
分明是说的高兴的话,经历的高兴的事情,但是少女胸口却是闷闷的,竟然还有些发疼。
少女的脸色并不好,精致的五官因为痛苦有轻微的扭曲。迪卢克伸出手想摸摸少女的头,又怕弄乱她的发型,于是这只手在空中停滞了半秒之后抚上了少女的脸颊,大拇指轻轻压在少女的眉间,捋平了微微隆起的丘壑。
“你很累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