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破破烂烂的一吨翻也是有年头了,行驶在春夜的大地上,车身叮当乱响,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铁哥已经红了眼,什么都不顾了,连日来的闷气已经快把他憋疯了,“追,给我追!”
四个轱辘到底是比两个轱辘快,即便是再破的四个轱辘。
很快,铁哥就追上了两个落单儿的。
“停车!”他用力一推车门,不堪重负的车门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铁哥也顾不了其他了,挥舞着砍刀嗷嗷的跳了下去,奔着那两个已经吓傻的人冲了过去。
一刀砍在一人肩膀上,血光崩裂。
铁哥一边砍一边骂,“老子砍死你,敢断我的财路……”
鲜血点点飞溅到他的身上,头上,脸上,铁哥恍若未觉。另外一个被他追上的人见到他这个疯样,心一横,举起手里的钢筋头迎了过去。
横竖是个死,拼了。
钢筋头和砍刀猛烈撞击,发出巨大声响。
“快回来呀!小四被砍了。”
这一声惨叫让在前面逃窜的孙老赶、小地主等人听到了。
孙老赶停下自行车,一对焦黄的眼珠咕噜噜乱转。
小地主急了,小四可是他的表弟,如果落在那帮人手里,不死也得残疾。
“赶爷,我过去救人,你们先跑吧!”
孙老赶知道现在十万火急,如果分兵,凭小地主这十几个人,怕是不够看的,别到时候人救不回来,自己再陷里边。
“都是兄弟,一起来一起走,你把我的人也带过去,把人救出后马上撤。”孙老赶这番话把小地主感动个够呛。
“多谢赶爷,咱们以后事上见。”
小地主带着二十多号人杀了一个回马枪。
铁哥这五六个人正砍的高兴呢,没想到小地主带着人又回来了,这些人吓的四散奔逃,只有铁哥红着眼还在那挥舞着砍刀……
小地主这帮人一上来,先把之前落单的那两个人救出来,然后一拥而上,直接就把铁哥干倒了。
铁棍、砍刀、链子锁,击打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动静。
一吨翻上那五六个人也被小地主的人骑着自行车追上了,形势大反转,这几个人被围在中间,转眼间就被砍翻在地。
这个温暖的晚春夜晚,本该是浪漫的,迷人的,却因为这一声声的惨叫,增添了一抹恐怖的血色。
小地主没有动手,他一直警惕的看着前面。当他发现矿渣车上那三十多人的身影出现时,双手伸进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他们的大部队来了,赶紧撤。”
这帮人把之前落单受伤的两个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当矿渣车上那三十多人赶到时,以铁哥为首的那五六个早已经被砍翻在地,进气少,出气多。
这些人不敢耽误功夫,把这五六个人抬上,撤回到了大营盘。
得到消息的潘国龙赶回到大营盘,铁哥那五六个人被砍的像血葫芦一样,样子十分恐怖。
潘国龙也慌了,急忙把村里的赤脚医生请了过来。这种械斗受伤根本不敢去大医院,全是刀伤,医院肯定会报警,只能找内部人自己处理。
赤脚医生一检查,好在没有致命伤。
双方斗了这么久,下手都很有经验了,没有往要害部位上砍,不然死了人事情可就得闹大了。
赤脚医生急忙给这几个消毒上药,包扎伤口,全都忙活完了,天已经见亮了。
潘国龙付了钱,赤脚医生走后,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抽烟。
和大兵、老鸭他们斗了这么长时间,潘国龙也有些厌倦了。
现在的生活,刀光剑影,兵荒马乱,和他之前在保卫科当科长时完全不同。
潘国龙也知道,以前那种日子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最后,他恶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烟雾呛着他直流泪。
总这样斗下去也不是办法,是该找个一劳永逸的方式结束这场纷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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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台村,小地主家。
地上散落了不少染着血的绷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精的味道。
昨天晚上落单的那两个人,经过包扎治疗,现在躺在炕上休息。
院子里,闻讯赶来的大兵、老鸭和孙老赶、小地主聚在一起,抽烟聊天。
四人都是愁眉不展,他们和潘国龙一样,这场耗日持久的战争,让他们身心俱疲,由于担心报复,他们也是东躲北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了。
更严重的是,他们之前的生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如果不是靠小桃红的金钱支撑着,这场战争他们早就放弃了。
“赶爷,您老岁数大,有经验,您给大伙拿个主意吧!将来到底怎么办?”大兵开口道,现在他对孙老赶非常信服。
孙老赶蹲在院子里的石磨盘上,吧嗒吧嗒抽着自家的烟袋锅,半天没有说话。
如果没人说,谁会相信眼前这个平凡的农村老头是革安有名的大棍棒。
其余几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孙老赶一袋烟抽完,在石磨盘上磕了磕烟袋锅,这才缓缓开口,“咱们难受,老铁和潘国龙也不好受,老铁受了伤,我估计没个两三个月下不了炕。”
小地主试探的问了一句,“赶爷,你的意思是咱们再坚持坚持。”
“那得有钱才能坚持下去。”孙老赶那张枯树皮一般的老脸变成了苦瓜,“打了这么久,每天往里扔的钱不计其数,受伤的还得给人家医药费,不瞒你们说,我这点家底都要得瑟光了,我估计你们几个也差不多吧?”
三人一起点头。争地盘打群架,打到这个阶段其实打的就是钱,因为双方都加了小心,偷袭这种招式已经不管用了。只能比谁的人多,钱多。
不说别的,光是今天晚上拦车,出动了二十多号人,每人五块钱的工钱,还得管一顿饭,受伤最重的两个,至少得拿二百块钱的医药费,不然往后就没人跟你们混了。
这么一算账,这一宿的花销就是五六百块。家里没有金山银山,根本就打不起。
不只是他们三个掏空了家的,光是小桃红这段时间就往外掏了一万块。
“赶爷,到底怎么办?您老倒是说个痛快话啊!”脾气暴躁的老鸭第一个受不了了。
孙老赶悠悠地抬头望向东方,此时晨光微曦,一轮红日即将喷薄而出,“找个中间人给那边带个话,咱们一战定输赢吧!无论是胜是负,早点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