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芝兰迷迷糊糊的出了长城饭店,又迷迷糊糊的上了蓝鸟车,车子将她送回到冶金系统家属院,她下了车,提着那袋资生堂的高级化妆品往家走去。
半路时遇到了前楼的小刘,小刘打扮的花枝招展,两瓣红唇一看就是涂了厚厚的口红,鲜艳的像是刚吃完死孩子。
“杨姐,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小刘目光流转,当她看到了杨芝兰手中的资生堂时,夸张的叫了一声,“资生堂!好东西啊!”
杨芝兰最讨厌她,觉得这个女人小人得志,经常对自己炫耀她使用的化妆品和首饰。
如果放在以前,杨芝兰根本就不会理她,但是这次出于好奇,她停下了脚步,“你认得这套化妆品?”
“认得啊!资生堂嘛!东桑国最有名的化妆品牌子了,这么大一套礼盒,至少得几百元,而且国内根本买不到的,肯定是进口货,到底是杨姐,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小刘的笑有些谄媚。
杨芝兰不知不觉挺直了腰。这一刻她觉得非常扬眉吐气。
回到家后,她也没有做饭,就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
快六点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门口传来钥匙响动的声音,苏盛回来了。
灯开了,屋里大放光明,苏盛这才看到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的妻子,吓了一跳,“你干嘛呢?怎么不开灯?”
杨芝兰一抬头,还没说话,两行眼泪就流了出来。
苏盛当时就慌了手脚,“芝兰,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盛,我心里难受。”杨芝兰跟苏盛结婚二十年,清楚这个男人所有的缺点。她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说服他。
果然,苏盛慌了手脚,“你到底怎么了?要不咱们去医院?”
杨芝兰缓缓摇头,用她那吴侬软语将下午发生的事讲给丈夫听。
当苏盛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字时也惊呆了。
“芝兰,你不会听错了吧?怎么可能会这么多?东桑人不会是骗你吧?”
“不会的,东桑人很有钱,他们开的是小轿车,吃饭在长城饭店,还送了我一套高级化妆品,他们确实是有求于我们。”杨芝兰一把握住丈夫的手,很有些激动,“我真的没听错,那个东桑人重复了两遍,的确是二十万。苏盛,二十万啊,咱们两个挣一辈子工资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苏盛,你明白吗?这是什么样的机会,错过了,我们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苏盛心乱如麻,二十万实在是太诱人了,但是他同时也明白,这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东桑人肯开出这个价码,就说明他们要办的事非常困难。
最最关键的是,他知道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
杨芝兰见苏盛不吱声了,从兜里掏出苍井兰给他的名片,“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给那个东桑国的女翻译打电话,让她亲自跟你说。”
“芝兰,我信,但是……”苏盛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
杨芝兰几乎是扑过去接听了电话。
“喂,嫂子吗?我是老田,苏处长在不在?佐藤先生想请他出来坐坐,车就停在你们院子门口。”
“在的,在的,我马上让他出去。”杨芝兰连声答道。
放下电话,她就开始往外推苏盛,“老田就在大门口,东桑人要请你出去坐坐,你快点儿去,不用管我。”
苏盛还在犹豫,杨芝兰怒了,“老爷子已经离休了,趁头两年还有点热乎气儿,你还能办点事,等再过几年领导换了一茬,到时候谁认识咱们?苏盛,为了我和女儿,你必须得把这件事办成。”
苏盛被推出门外,茫然的向外走。
蓝鸟轿车就停在家属院的大门口。
老田站在车边,翘着脚的往院里看。
当苏盛的身影出现时,老田急奔过去,一把拉住他,“我的苏处长啊,赶紧上车吧,不要让佐藤先生等太长时间!”
“老田,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马上你就知道了。”
车门关上,蓝鸟车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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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月亮河歌舞厅。
大大的霓虹灯牌亮的如此刺眼。
苏盛被老田拉着,走了进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燕京城有了歌舞厅这类娱乐场所。台上是歌手和舞蹈演员表演节目,台下观众可以喝些饮料,吃些小吃,观看表演。
他知道月亮河是现在燕京比较高档的歌舞厅,在这里玩儿一次可不便宜。
前段时间曾经有人请他来过一次,他亲眼看到了有钱人是怎么挥金如土的。
在这里,外面卖两毛钱一袋的瓜子瞬间就身价倍增,可以卖到两块钱,然而这还是这里最便宜的东西。
一瓶据说是进口的粒粒橙饮料可以卖到三十,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进口啤酒,一罐就要二十块钱。
还有一款零食叫开心果,据说也是进口的,小小的一盘就要二十块钱,苏盛当时尝了几个,确实好吃。
不过价钱也是真贵。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当歌舞厅里某位当红歌手出来献唱时,那些有钱人的表现才叫疯狂,点一首歌二十块钱,送一只花篮三十五。
苏盛亲眼看到一个脑满肠肥的南方人为了捧一个女歌手的场,连点了五首歌,送了四支花篮,二百四十块钱一眨眼的功夫就花完了。
那个白皙丰腴的女歌手,连唱五首歌后,跑到台下给那个南方人敬酒。
南方人搂着女歌手就不撒手,女歌手非但不反抗,反而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好像很享受。
苏盛算了一下,他现在的每月收入是二百多元,在月亮河都不够一晚的花销。
苏盛还记得,那晚从月亮河出来时,还小小的感叹了一句,在这里,钱也不叫钱了,就是纸。
想不到今天他又故地重游了。
老田带着他走进月亮河,直接去了歌舞厅里最靠前,位置最好的桌子。苏盛知道,这个位置是整个月亮河的中心,上次那个挥金如土的南方人就坐在这里,搂着那个穿着低胸露背装,犹如剥了皮儿的荔枝的女歌手,一边喝酒一边狂笑。
那个场面已经深深印在苏盛的脑中了。
“苏桑,我们又见面了。”佐藤忠一郎对着苏盛就是一鞠躬。
“佐藤先生,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不,不,苏桑,燕京城的夜生活实在是太匮乏了,我托朋友打听了一下,这里除了歌舞厅也没有其他好玩的地方,只能委屈苏桑了。将来如果有机会,我请你去江户,那里的夜生活丰富多彩,是男人的天堂。”佐藤忠一郎说这话时很猥琐,苍井兰板着脸将他这些话翻译过去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恶心。
作为一个未婚女性,她不想出入这种娱乐场所,但是没办法,整个商社只有她一个翻译,即便是再抵触,她也只能陪着社长出来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