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还有你艾玛,别一个劲儿往我房间里钻了。”
回到几人住宿的旅店之后,伊莱坐在床沿把玩着手中的锉刀,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他选择毁掉那串项链,也算是向辛西娅再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次的事件如果只是袭击了骑士团,倒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顶多只会让他有些惊讶。
但既然涉及到了那串项链,那就有了不少值得深究的地方了。
伊莱看着手里转动的锉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虽说他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和辛西娅无关,但和晨星有没有关系……可就说不定了。
如果那帮人没有自作聪明地出现在这里,伊莱只怕还真未必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毕竟,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了。
“该怎么处理他们呢……”
伊莱躺倒在床上,将双手垫在脑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而在他的房门外,千鹤和艾玛各自倚靠在墙壁上沉默不语。
艾玛也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此时的她看上去平静无比,一双晦暗无光的眼睛光是看着便足以让人心惊不已。
“少主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千鹤看向艾玛,淡淡地询问出声。
先前艾玛在骑士团那边表现出的杀意太过明显,尽管艾玛一句话都没说,她也知道这人必定发现了些什么。
“……”
艾玛抬起头,那双往日里澄澈如水的眼睛,此刻像是凝结成了坚冰一般。
那种森冷到极致的眼神,使得千鹤都开始下意识地回避她的目光。
“嗯哼……算是吧。”
艾玛的声音很轻,但她话语中那听不出一丝起伏的冷意,反倒是更让人感到发怵。
“是晨星公会的那帮人吧,你要处理他们吗?我可以帮忙。”
千鹤回想起先前议事大厅里艾玛的反应,她隐隐觉得艾玛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但是艾玛什么都没给她说,她也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去臆测。
“暂时先别动吧,我有其他的安排。”
艾玛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烟叶,将其在手心揉捻成束后,熟练地点燃它们叼在了嘴里。
那话语中夹杂的冷意,让千鹤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她很清楚眼前的艾玛是个什么样的人。
毫不避讳地说,即便是在诸多魔女之中,艾玛也绝对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如果晨星公会真的卷进了这桩事件里,而艾玛又察觉到了这一点……
那么直到这个时候,艾玛还没对晨星的人动手,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
她在策划着一些更为残忍的事情,一些让千鹤都无法去深究的恐怖计划。
“……别用感知结界探查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
艾玛扭头看向千鹤笑道,随即她抬起头,吐出了一口淡淡的烟雾。
“能跟我说说吗?”
千鹤有些无奈地收束了结界,转而看向艾玛轻声问道。
“……你还是别卷进来比较好。”
艾玛将燃起的烟草随手抛开,随即指尖轻转,不出片刻,那落地的烟草便被魔力所营造的火焰灼烧殆尽,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有必要吗?”
千鹤看着那缓缓消逝的飞灰,也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少主不喜欢这个,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艾玛转过身看着千鹤,淡淡地说道:
“你留在这里照顾少主吧,我想他这会儿需要的,是一个温柔正经的女人,而不是像我这样的疯子。”
“艾玛……”
千鹤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行啦,我又不会吃醋,你安心留下来,脏活儿我来做就行。”
艾玛笑着拍了拍千鹤的肩膀,随即便默默地转身朝楼道走去。
千鹤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这一刻,她发现艾玛背上所承受的东西,似乎比她想的还要多得多。
…………
“妈的……疯了,都疯了。”
王都的地下管道里,背着一大包行囊的桑切斯正疯狂地奔走着。
自打他昨天袭击了骑士团营地之后,骑士团的那伙人就跟疯了一样到处抓人。
本来,骑士团还只是在抓外面的蒙面人.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突然就把目标,转移到曾经流窜在黑市的人身上了。
桑切斯本来就是黑市的老主顾。
不仅是他,几乎整个王都躲藏在地下管道里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经常光顾黑市的。
平日里,王都的卫队压根就懒得搭理他们这些蛰伏在暗处的老鼠。
即便是骑士团,同样不愿意在灰色地带展开调查。
但这次那帮人不知道哪根筋出了毛病,一定要把人抓到才肯罢休。
“该死的,等风头过去了,我一定要找那帮人把钱要回来。”
话虽这么说,但是桑切斯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只怕是微乎其微了。
先不说能不能保住命,那天温妮还遮住了面容,他压根就无法得知对方的身份。
要是平时,他还能委托情报贩子帮忙调查一下。
现在王都的风声紧成这样,他压根就没这个机会。
“往前搜!”
身后传来的火光像是来自地狱,沿着两旁昏暗的管道墙壁不断放大。
桑切斯啧了一声,随即纵身一跃,跳入了散发着恶臭的阴冷水面之中。
水面之下的桑切斯发动盗贼专有的隐匿魔法,尝试着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
岸上的骑士们举着手中的照明灯,沿着管道仔仔细细地搜索着。
但他们的等级毕竟还是低了些,自然察觉不到曾经身为S级冒险者的桑切斯。
在搜查的队伍消失在前方后,桑切斯的脑袋逐渐浮出水面。
那双阴翳的瞳孔,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四周的环境。
在确认周遭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桑切斯这才从阴沟里爬了出来。
“倒是真的像只死老鼠了。”
桑切斯看了眼自己狼狈的模样,也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不,不。”
一道满是戏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那略作停顿的三个不字,险些把桑切斯吓得汗毛倒竖。
他可是S级的专精盗贼。
向来只有他隐匿身形的份,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毫无声息地接近他?
桑切斯惊恐地回过头,看见的却是一名身穿瑰丽白裙的柔美少女。
不知不觉间,桑切斯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眼前之人看起来,简直像是游走在天际线边的神祗,与这阴冷潮湿的地下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你是活的老鼠,至少现在还是。”
阴影中的少女轻轻地走上前来,樱红色的发梢无风自动。
透过水面倒映的微弱光芒,桑切斯这时才得以看清对方的面容。
这世界上,真的有……美成这样的人吗?
对方那宛若神迹一般的面容,仅仅是看上一眼便会让人心声膜拜之意。
以至于让此时的桑切斯,忘记了当下的情况有多诡异。
“咬死他吧。”
艾玛抬起头,无比平淡地下达了指令。
那双瞳孔无限制的放大,直至吞噬了周遭的眼白,宛如幽寂的暗夜,不见一丝光芒。
下一刻,整个水面像是聆听到了她的召唤,不停地咕蛹起浓稠的气泡,看上去像是一条被人煮沸的地狱之河。
周遭的空间也在这一刻发生了扭曲。
不对,不仅仅是扭曲。
桑切斯呆滞地转动头颅,满眼茫然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一切。
墙体,石块,甚至就连他所处的空间,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这一刻疯狂地蠕动了起来。
这种场面很难描述。
简直就好像,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事物都活了过来。
空间逐渐碎裂,漆黑的浊流从中不停地渗透出来。
而桑切斯脚下的路面也完全扭曲,变成了沼泽地一般的流体,疯狂地吞噬着他的肉身。
“!”
桑切斯竭力调动自身体内的魔力,但很快他便惊恐的发现。
就连他身体里的魔力,都在撕咬他的血肉。
他想呼救,但是那黏稠而浓郁的黑色液体,已经顺着他的口鼻疯狂地向深处涌去。
堂堂的S级冒险者,却在临死前,连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都做不到。
“……”
艾玛就这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副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恐怖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