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当着拓州一众官员的面,砍了四个水贼首领的脑袋,自始至终没有提一句他们和水贼之间的龌龊勾当。
他把从水贼老巢缴获的金银珠宝,以及在广家三族搜刮的一些财富,全部交给拓州官员,麻烦他们把这些银钱珠宝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换成粮食,再以最快的速度运去雁城。
众官员点头如鸡啄米,欣然答应。
并对南境受灾百姓表示深切的关怀和同情,愿意尽最大努力帮助南境百姓度过难关,纷纷慷慨解囊,这个两万两,那个三万两五万两,不到半个时辰,竟筹集出两百多万两银子。
这些家伙个个都是混迹官场的人精,赵全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水贼首领,接着请求他们帮忙,意思在明显不过,不准备追究他们和水贼勾结的罪行,但是他们必须戴罪立功。
甫一明白赵全的意思,他们悬在半空的心顿时往下落了一半,禁不住长吐一口浊气,皱成一团比苦瓜还苦的脸上,渐渐有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偷笑。
所以对赵全交代的事,一点不敢马虎,非但不敢,还得尽心尽力地表现一番。
尤其是看到赵全领着头裹白巾的雁城将士和拓州的三万守军,马不停蹄地杀向沾州方向,他们愈加心惊胆战。
心说:“这他娘的真是个狠人啊,竟然要去沾州捋汝成周的老虎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
潮湿阴暗的地牢里,广景朔像条死鱼一样躺在阴潮的地上,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牢房顶棚上的层层蛛网。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沦为阶下囚。
他贵为拓州节度使,手握兵权,仕途康庄,前程一片大好。
可是这美好的一切竟然说没了就没了。
直至此刻他还感觉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因为事情发展的实在太快,快到他无从思考。
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对策,在赵全的残忍屠戮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
讲道理?
呵呵。
半个字都懒得和你理论。
你不认罪,老子就杀你全家,灭你三族。
广景朔心里苦,委屈,不平。
凭什么啊?
官场上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不管背地里如何捅刀子,可大家明面上都很讲道理,因为唯有有道理才能站得住脚。
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通常都会死的很惨。
所以你赵全凭什么不讲理?
凭什么这么豪横?
你爹又不是苏翰林。
可是广景朔不得不承认,赵全的不讲道理很管用,因为但凡赵全遵守官场的规矩,和他讲一点道理,赵全就拿他无可奈何。
赵全的蛮横让广景朔想起一句俗语: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汝俊晤和汝恒父子对这句话也是深有体会。
至少眼下是如此。
拓州传来的消息刚到汝俊晤的书桌上不足一个时辰,沾州的城门就被赵全率领大军踏破。
大军进城迅速攻占城墙,接着直奔汝家,包围了汝将军府,并封锁周围各街区路口,重兵力设防沾州大营方向,防备沾州驻军攻打过来。
赵全把“兵贵神速”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汝俊晤父子得到拓州传来的情报消息后,先对赵全谴责了半天,骂赵全狂妄野蛮,不按规矩出牌,是个未受教化的南蛮子。
然后喝杯茶润了润嗓子消了消气,这才不慌不忙地商议对策,决定明天一早就加紧城防,并在城外二十里布置岗哨。
一旦赵全和他的大军出现在视野里,就立刻关闭城门御敌。
沾州有五万精兵悍将,赵全若是敢硬来,保准让他有来无回。
然而他们打死也没想到赵全会来得这么快,以至于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将军府就被赵全率兵重重包围,然后踹破大门从正门杀入。
汝家人全体懵了。
但汝家到底是将帅之门,家中男儿哪个没有三分火气,度过起初的懵逼状态后,立刻就骂骂咧咧,并抽刀拔剑激烈反抗起来。
可是他们的激烈反抗,得到的是冷酷镇压。
“啊——”
“杀人啦!杀人啦!”
妇人的惊恐尖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血腥味。
牛大娃执大弓悬在将军府上空,看见将士们制服不了的反抗者,直接张弓射杀。
“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骑到我汝家头上来拉屎撒尿?!”
“若不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砰!
年过古稀,须发花白的汝成周暴躁地踹破房门,从房间里出来。
张小卒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狗——”汝成周跨出房门见到张小卒,张口就要骂,但下一刻瞧见张小卒捧在手里的天子令箭,目光猛地一哆嗦,到嘴边的骂声立刻咽了回去。
“天子令箭,如帝王亲临!”张小卒狐假虎威地朝汝成周喝道。
汝成周心里虽有万般怨气,百般不情愿,但闻言不得不立刻整理着装,然后恭敬地跪在地上,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就要起身。
却听张小卒喝道:“让你起来了吗?”
“哼!”
“黄口小儿,拿着鸡毛当令箭!”
“便是陛下亲临,也不会让老夫长跪不起。”
汝成周嗤鼻冷笑,自顾起身,压根不受张小卒挟持,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直起腰杆看向张小卒,凹陷的眼窝里射出两道精光,随之气势陡然猛增,如山洪暴发一般压向张小卒,同时嘴上喝道:“不要以为有天子令箭就能为所欲为,若你不能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保证会让你横着出去。”
汝成周强大的气势压迫让张小卒不由地呼吸一窒,不禁对其刮目相看,心道:“不愧是开国将帅,即便是几十年没上战场,依然气势迫人。”
好在张小卒的气势也不弱,白巨猿一出,立刻把汝成周扑到面前的气势顶了回去,甚至还反压一筹。
感受到张小卒的气势反击,汝成周不由的目光一寒,看张小卒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这样的气势他已经多少年没感受到过了,心里暗惊道:“这小子看似年轻,但绝非简单之辈。这股子充满血腥味的气息,一闻就知道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狠人。”
“汝成周,你勾结水贼,抢夺官粮——”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张小卒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汝成周横眉怒目骂了回去。
“——”张小卒神色一僵,道:“好好说话,不准骂人。”
“小王八蛋,谁给你出的丧德主意,让你来陷害老夫?!”
“老夫不但要骂你,还要打你呢!”
汝成周火冒三丈,压根不理张小卒,话说完竟真的朝张小卒扑了过来,拳头紧跟着扬起。
张小卒怒哼一声,原地未动,一拳迎了上去。
砰!
双拳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一声巨响。
噔噔噔——
汝成周脚下连退十多步,差一点退到房间里去。他心里咯噔一颤,看向张小卒,神情真正凝重起来。
“看拳!”
汝成周觉得刚才一拳小瞧了张小卒,被张小卒有心算无心,所以吃了一个暗亏,遂大喝一声再次挥拳扑向张小卒。
砰!
这一拳张小卒没再收力,双拳撞击,汝成周直接双脚搓着地面,上身后仰倒飞了出去。
哐当一声撞碎门槛,摔进了房间里。
“汝成周,你勾结水贼,抢夺官粮,你可知罪?”张小卒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老夫知你娘个头!”房间里汝成周破口大骂,“老夫堂堂开国大将,坐拥沾州封地,吃喝不愁,享乐无穷,老子他娘的吃饱了撑的去抢劫官粮?”
张小卒皱眉,听汝成周底气十足的骂声,似乎是真不知情,于是话锋一转,说道:“既然不是你,那就是你儿子做的了。养不教父之过,你儿子做的,你也难逃干系。”
“放屁!”
“老子儿子为什么要抢官粮?”
“再者说,哪里来的官粮让老子的儿子抢?”
“狗日的,污蔑人能不能找个像样点的借口,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汝成周愤愤不平道,一口认定有人要栽赃陷害他们汝家。
“行啦,别叫了。”张小卒不耐烦地摆摆手,“抢劫官粮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只是还不确定你们汝家都有谁参与而已,有火有气留着冲你的好儿子撒吧。”
说完,张小卒朝重新走出房门的汝成周晃了晃手里的天子令箭,目光一寒,杀气凛然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别蛮不讲理逼我开杀戒。”
“——”汝成周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张小卒脸上,心说老子好好呆在家里,你丫的领兵强闯我家,到底是谁蛮不讲理。
同时他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因为听张小卒说话的语气好像是真的,不过他还是不信汝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去抢官粮。
一刻钟后汝家有身份的男人全都到了正堂大厅,一个个惊魂未定,直问汝成周发生了什么事。
汝成周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因为他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父亲——”
“爷爷——”
汝俊晤和汝恒被赵全和几位将士最后押进大堂,二人衣衫凌乱,身上染血,狼狈不已。
因为他二人做贼心虚,竭力反抗,结果被赵全和周剑来狠狠收拾了一顿。
悍卒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