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问题。”
在帝落师门，陆远正式会见了俞正教授。
一年半前，陆远以学生的身份在俞正教授的课堂上学习，当时俞正提到，如果有谁到了冲击高品的关头，需要回到他那里完成高等玄法的反式逻辑课程。
两人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此时两人已经是平级关系，第七军团的政委和北极天镜第二法研究院主任，谈不上谁高谁低。
“先是李桃，又是你。”俞正教授感慨万分，“战争带来的压力会促进修为迅速进步吗？这是一个不错的新课题，或许我应该……好吧，差点忘了是来上课的，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陆远点点头：
“教授，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巨大的困惑。”
“随着修士修为的不断增加，寿元也应当不断增加。”
“那么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修联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大修们？”
“还有天虞历史上记载的那些绝强者，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陆远已经是六品修士，虽然还没到高阶，但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他估计自己哪怕只保持现有的实力，活个三五百年不成问题。
那么高阶修士活上几千甚至上万年，应该问题不大。
可为什么在修联，甚至在天虞，很少看到超过一百岁的修炼者？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有皇帝和几位列王年岁久远，皇帝已经活了上万年。
那么其他的修炼者呢？几千岁的见不到，几百岁的总有吧？难道他们都躲在深山中修炼？
难道真的是“仙凡有别”，得道之后，就不再理会红尘俗世了？
恐怕并非如此，棱嘉勇毅长老提醒陆远，上古时代的绝强者还有活下来的。
俞正教授闻言微微一笑。
“这正是本次授课需要讲解的内容。”
“不过要理解前因后果，我们必须从反式逻辑开始。”
“先看这里。”
俞正教授翻过手心，将一把红色的沙子洒在桌面上。
“这是我来之前，在路边捡到的一把沙子，你不用睁大眼睛看，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帝落师门附近几百年征战，沙子都是血色的，这只是一把普通的沙子。”
“好了，现在听我指挥，陆远我要你在这个位置。”
俞正用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个圈。
“在这个位置堆出一个沙堆，就用这些沙子。”
陆远不清楚俞正的用意，但还是很快照做。他用手捏起起俞正教授带来的那些沙子，在小圈中堆出一个小小的沙堆。
“这样一堆沙可以吗？”做完后陆远问。
“可以。”俞正点头，“顺便问一下，你知道这堆沙有多少粒吗？”
“知道，三十二万七千四百零八粒。”
陆远一口报出数量，俞正指了指他：“你的神念越来越高了！”
陆远欣欣然，他的神念已经爆表到2200念/须臾，也就是2.2万念每秒，冠绝整个神州修士界。
但今天的授课与神念无关。
俞正教授手指一扫，从沙堆中精准拿走一粒沙。
“这里剩下三十二万七千四百零七粒沙，陆远我问你，现在这算一堆沙吗？”
陆远不假思索道：“当然算一堆沙。”
俞正教授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这算一堆沙。”
说完之后，俞正教授再次手指一扫，从沙堆中精准去掉一百粒沙。
“这里剩下三十二万七千三百零七粒沙。还算不算一堆沙。”
陆远看着只少了一点点的沙堆，肯定道：“当然算。”
“我也是这么认为。”俞正再次表示赞同，“那么我们这次来点大的。”
他大手一挥，将沙堆中的沙粒扫去绝大部分。
“现在这里还剩下一万粒沙，陆远你告诉我，这算不算一个沙堆？”
看着桌面上只剩下一小撮的沙子，陆远犹豫道：
“这……应该不算沙堆了吧。”
俞正教授微微一笑。
“很好。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沙子，从什么数目开始，变成了不是一堆沙？”
“假设有n粒沙可以恰好组成一个沙堆，那么为什么n-1粒沙不算沙堆？”
“这……”陆远挠挠头，“我不知道，这听起来像是某种诡辩。”
因为双方平级，陆远可以大胆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这是一次讨论。
“如果你觉得一堆沙没有意义，那我们换个说法。”
俞正教授同样端起茶杯。
“众所周知，人的思维在客观世界的载体是大脑，而大脑由数千亿脑细胞组成。”
“脑细胞每天都会有一定数量的正常死亡，并且无法补充。”
“那么，在我们损失多少脑细胞的时候，‘我’就不再是‘我’了呢？战争修士从来不会思考这些问题吗？”
“如果我在战场上思考这些问题。”陆远笑道，“李桃会把我的脑子整个打出来，而不是几个脑细胞。”
两人一起笑出来，气氛轻松了一些后，俞正揭晓答案：
“这的确是一个悖论，在过去，我们认为造成这个悖论的原因是语言本身的缺陷，自然语言缺乏精确性。”
“我们说【一堆】沙，这个一堆并不是一个精确的数学定义，只是一个语言上的习惯性用法。自然界中从来没有【一堆】这个概念，这是我们人类牵强附会的发明。”
“所以，我们无法用将n粒沙这个数学语言精确定义一堆沙。”
陆远点点头：“您这么说，我好像已经明白了，是人类的语言出了问题，而不是数字出了问题。”
俞正教授摇了摇手指。
“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但只有南羽修士，她认为是数学出了问题。”
“数学本身存在缺陷。”
“我们刚才讨论n等于多少时才算一堆沙，南羽修士的理论明确告诉我们，n=327408的时候，那些沙子是一堆沙。也就是你一开始放下的沙子的数量。”
陆远好奇问道：“那n=327407的时候算什么？也就是你拿走一粒沙之后。”
俞正教授答道：“那是【另一堆沙】”
陆远捂脸：“高等玄法就学这些？”
“陆远同学看来对【另一堆沙】不感兴趣，那我们换个说法。”俞正教授悠然道，“【另一枚道果】，这个说法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