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从林叔叔和余阿姨口中得知,那个男孩儿叫季瑾一,是暑假没几天搬来的,和林易安玩儿得很好。
从前一直没觉得林易安很重要,可现在看见她和季瑾一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时开心亲密,心里就不是滋味。
不顺眼,我看季瑾一十分不顺眼。
所以想也没想就找他约架,迫不及待要狠狠把他揍一顿。
原本我还担心身为好学生的他不会应战,没想到他竟然不怕死,当真来了,还没叫任何帮手,孤身一人前来赴约。
虽然极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在临熙街他叫不到帮手。
碧云天,黄叶地,那天下午秋风萧瑟,梧桐叶落了一地。
我带着我那帮弟兄,气势汹汹地站在梧桐树下面,看着气定神闲的季瑾一说:“季瑾一,你知不知道临熙街是谁罩的?”
季瑾一不惊不惧地回:“不知道。”
我旁边的一个小弟把狗仗人势的气质拿捏得特别好,往前大步一跨,竖起右手大拇指往后一指,嚣张道:“你初来乍到不知道没关系,我来告诉你,这一片儿,都是我萧哥的地界儿。”
说完,又退回原地,一脸得意地炫耀:“我们,都是萧哥的人。”
我轻轻拍了拍小弟的肩膀,示意他低调,然后才打了个响舌,冲季瑾一挑眉:“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和我的人走那么近,你不觉得你很欠揍吗?”
“你的人?”季瑾一同样挑挑眉,不咸不淡地问,“谁?”
“林易安。”我脱口而出。
闻言,季瑾一掩唇嗤笑起来,俊朗的脸庞写满了不以为然:“是不是打一架成为老大,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我的人了?”
没想到他还挺上道。
我点点头,冲他抬了抬下巴:“打赢我再说。”
季瑾一的个子和我差不多高,温润的气质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会打架的人,但他竟然没有丝毫犹豫,撸起袖子就朝我走来。
小弟们的想法显然和我一样,觉得他不自量力,全部退到我身后,准备看戏。
“老大加油!”
“萧哥揍他!”
“萧哥萧哥萧哥!!”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成一片,季瑾一单枪匹马,连个为他助威的人都没有。
可即使是这样,他浑身镇定自若的气场丝毫没有被我们压下去。
气氛已经到这儿,我也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一个路过的大妈突然嚎了一嗓子:“这不是李老师家的萧菩吗?放学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我妈是这条街唯一的一个人民教师,颇有威望,不止小孩儿,就连大人们也对她敬爱有加。
小弟们一听,大感不妙,仿佛下一秒我妈就会飞奔过来抓他们回家见家长,不到一分钟,纷纷逃窜没了踪影。
我无奈地扶额回应大妈:“啊,婶儿,我和朋友玩会儿。”
大妈听后,一边嘀咕一边挎着菜篮子走了。
气氛急转直下,季瑾一笑问我:“还打吗?”
我不加思考,继续撸撸到一半的袖子:“打!”
这些天林易安总是追在季瑾一屁股后面跑,都很少拿正眼瞧我了!为了林易安必须打一架,不打不痛快!
结果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林易安急切的声音:“萧菩!”
我的心“咯噔”一跳,回过头看她,她拧着眉快步朝我跑来,声音清脆,带着明显的生气:“你又欺负人!”
这还没打呢,鬼知道是谁欺负谁,况且一对一单挑很公平,哪里就是我欺负人了。
我心有不甘,在她即将到达面前时,伸出手想要拉她:“林易安——”
没有丝毫停留的她躲过我的手,和我擦肩而过,径直朝季瑾一走去。
我愣了愣,转身看他们。
林易安忧心忡忡地把季瑾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才再度看向我:“萧菩,你再欺负季瑾一,小心我告诉李老师!”
她伸手挡在他面前,像护崽子一样把他护在身后,挺直了腰板一脸无畏。
头顶上的梧桐叶宛转凋落,落在她的头上,被他自然而然地用手轻轻拿掉,还十分温柔地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
本就委屈的我见状,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嘴一瘪,当即控诉:“林易安,我外婆走了不要我了,回来连你也不要我了,呜呜呜!”
林易安和季瑾一同时一愣,气氛微妙地尴尬。
从前我从来不在林易安面前哭,就算很多时候调皮到令我妈束手无策,只能家法伺候,也没有在她面前示弱过。
可刚刚那一刹那,心里特别特别难受,不由自主就哭了。
第一次见我哭的林易安显得手足无措,终于不护着季瑾一了,快步朝我走过来,微微扬起漂亮的脸问:“萧菩,你外婆去世了吗?”
“嗯。”我用力点头,越说越委屈,“这些天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不开心,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怎么这么坏?”
正一边放袖子,一边慢条斯理往这边走的季瑾一陡然加快步伐,在林易安旁边站定,严肃纠正:“新欢旧爱不是这么用的。”
我才不管是不是这么用的,睁着一双泪眼低头看林易安。
她的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我从来没在她脸上看见心疼的表情过,一时哭得更伤心了:“林易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余光里,季瑾一的眉头微微皱起。
林易安伸出手抱住我,清脆的嗓音温温柔柔,向我轻声保证:“我不会不要你的,你别哭了。”
余光里,季瑾一的眉头彻底紧锁。
我微微躬身,顺势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仍自顾自抽抽噎噎,感受着柔软的小手在我的后背轻轻拍抚,心里升起浓烈的喜悦。
哼,林易安果然还是和我天下第一好的。
因为林易安的突然出现,我没有如愿揍季瑾一一顿,于是私自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找个借口,好好教训他一次。
却没想到这一盘算,竟盘算了十几年,不但把自己盘算进去,和他处成了好兄弟,还把林易安也盘算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