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见杨婉君说请她吃饭那刻起,林易安就知道这顿饭必然吃得不简单。
季瑾一这边刚把浴室门关上,杨婉君前一秒还喜笑颜开,后一秒就忧心忡忡地叹气,简直可以和京剧变脸相媲美。
杨婉君皱眉拉着林易安的手,苦恼道:“易安,这段时间我们家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从小到大,瑾一这孩子没在生活上吃什么苦,就是心里啊……”
她欲言又止,沉沉叹口气,自揭伤疤。
“瑾一曾经问我,为什么我和你季叔叔曾经那么相爱,到最后会选择分开。他会问这个问题,说明我们对他的影响挺大的,如果不是我们,他在面对感情时,应该会更勇敢。
还记得当初他打电话来问我,青梅竹马会不会有另外的可能,如果失败,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那时候才十八岁,本应该是少年炽热勇往无前的时候,可他已经在思考这些沉重的问题了。
阿姨知道,你曾经也是个勇敢开朗的女孩儿,你给予过瑾一温暖,你对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因为你太重要了,所以他才不敢冒一丁点儿风险。”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回想起当初的场景,林易安还是会感到心痛。
原来当初他说那句话,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太过在乎。
杨婉君见林易安神色动容,她的表情也渐渐凝重。
“但爱情本就是很玄妙的东西,你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拒绝靠近,美好的事物往往都需要时间去验证。有的人会爱一个人很久很久,无论距离多远,分开多久,一旦遇到,错过了就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易安,瑾一现在明白了这个道理,阿姨希望你也能明白,不要害怕未来,请你相信他一次,好吗?”
杨婉君的意思,林易安听懂了,她点点头,微笑着不置可否:“你放心阿姨,我会慎重考虑的。”
眼见语重心长的规劝打在了棉花上,杨婉君心里着急,适时季瑾一洗完澡出来,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她故作自然地提醒他:“擦完头发记得吃药。”
吃药?
季瑾一和林易安俱是一愣,前者是害怕隐瞒的病情被揭露,后者是紧张的疑惑。
“妈,你说什……”
季瑾一赶紧出声阻止,林易安见他欲盖弥彰的样子更加紧张了,皱起眉头目不转睛盯着他。
杨婉君对林易安的反应很满意,她拍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抚,趁热打铁干脆利落地打断季瑾一:“哦,放心,不是什么大病,吃一个月药就好了。”
林易安口吻略微急切:“到底生什么病了?”
“就是肾结石,医生说是长时间饮食不规律造成的,要不是疼得不行了,估计还要拖个三五年才治!我不是担心嘛,大老远赶回来看他,他还不乐意,说能照顾好自己,结果我一进门桌上还放着外卖盒没收呢!你说我能放心吗?!”
杨婉君直言快语全盘托出,全然不顾季瑾一无奈至极的表情。
他是真的不想用肾结石这件事来博取林易安的心疼和关心,毕竟这和上次的小感冒不一样,他怕她会担心。
不过杨婉君才不管那么多,疯狂眼神示意季瑾一。
没办法,他只好从桌子上拿过一包药,放进温水里化开,仰头喝完。
林易安看向垃圾桶里的药包装,默默记药名,杨婉君突然坐起来,摸着裤兜里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一本正经道:“哎呀,手机来电振动,肯定是公司又有什么急事,不好意思,阿姨接个电话。”
季瑾一朝杨婉君投去怀疑的目光,振动?她什么时候改的习惯?
杨婉君装模作样进客房待了一分钟,再出来时,着急忙慌地对两人说公司有急事需要处理,她得赶紧收拾东西回去了。
两人也聊得差不多了,林易安顺势站起来,和杨婉君道别后离开了。
她一走,杨婉君也一声不吭进客房,季瑾一还以为她累了要休息,没想到几分钟后果真见她拉着行李箱出来。
他神色一凝,惊讶道:“真有急事?”
“真有急事,不过是好事!我暂时先回临熙街的老屋,有事给我打电话啊,加油,儿子!”
季瑾一拦不住,只好任由杨婉君走了。
林易安回家后查了那个药,发现真是治疗肾结石的,而且结石一旦疼起来仅次于分娩。
刚才杨婉君说起吃一个月药就能好的口吻太过轻描淡写,她也没有太大的感受,现在一想到季瑾一当时云淡风轻的神色,心疼就如潮水般侵袭而来。
林易安心事重重地给陈梓晞打电话,问她到底应该怎么办,是继续等季瑾一有所行动,还是主动出击。
尽管今晚听杨婉君说了很多深有感触的话,可她还是害怕,害怕万一季瑾一没准备好,倒显得她在逼迫一样。
恋爱前陈梓晞就拿得起放得下,恋爱后就更不可能畏畏缩缩了,她对林易安说:“既然你们两个人相爱,谁主动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季瑾一也在害怕你拒绝,所以才迟迟没有行动。
人生苦短,旦夕祸福,他现在是肾结石,万一哪天……相爱的人就应该趁活着的时候好好相爱,否则等到一抔黄土一座墓碑,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完陈梓晞的话,林易安不由得想到了李老师和季奶奶,深以为然。
入睡后,她做了个十分可怕的梦。
梦里季瑾一躺在病床上,她抱着他怎么喊都没反应,她吓得睁开眼,看见从窗户外洒进屋内的朦胧月光一阵恍然。
悲痛和难过萦绕在心尖久久不散,她伸出手摸脸,眼泪还温热,一大片濡湿了的枕头却冰冰凉。
林易安拿起床头边的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已经很晚。
挣扎片刻,她掀开被子起来,穿好衣服,拿上钥匙出门。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们已经习惯了夜生活,出了楼幢,林易安望见北门外灯火辉煌的街道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带来舒爽的凉意,她收回目光,抬脚沿着小区的绿化带走。
几分钟后,她来到新的楼幢,也不管现在是几点,果断伸手摁门铃。
可她连摁了两次都没有人回应,她正纠结要不要摁第三次时,门突然自内向外推开。
季瑾一穿着浅蓝色睡衣立在门口,客厅里温和的光线打在白皙的皮肤上,衬得整个人愈发温柔。
他惊喜而诧异:“林易安?”
林易安跨步进去,倾身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悠悠开口:“季瑾一,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