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安担心季瑾一的状态,生怕他一个迷糊闯红灯或者直接晕在车里。
她死死捏住安全带,全程提心吊胆。
季瑾一开得很快,一路上沉默不言,柔和的神情中隐隐委屈。
“不是去医院吗?”
车子开进文苑小区东门,季瑾一沉沉开口:“回家。”
委屈且执拗的口吻,让人无法拒绝。
之前因为李老师的去世,林易安也不太喜欢医院,虽然没有对生老病死这种事情留下阴影,可每每去医院,都会忍不住伤心。
大概,他也留下了些许创伤吧。
车子在2幢楼下的停车位熄火,林易安赶紧解了安全带下车,季瑾一从车上下来,脚步虚浮地往她那边靠,高大的身躯歪歪倒倒,吓得她赶紧一把扶住。
林易安问:“家里有药吗?”
“有。”
季瑾一一边回答,一边想要牵手,林易安不着痕迹地避开,严肃道:“回家吃药。”
没有得逞,季瑾一满脸失落,可他听她说“家”这个字,感受到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又偷偷勾唇轻笑。
林易安一手轻轻抱住季瑾一的腰,一手拉住绕过自己后脖子搭在肩膀上的手臂,承受着对方几乎三分之二的重量,带着他进门坐电梯。
他弯腰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像小猫一样轻轻蹭她,带着讨好和撒娇。
林易安的脖颈向来是敏感区,上一次被人碰,还是他拿着纸巾给她擦血。
她本能地往后缩,他步步紧逼,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勾,直接把她拉了回来。
温热的呼吸一下接一下缓慢喷薄在皮肤上,林易安侧头见他双眼紧闭,完全像是烧糊涂了的依赖行为,只好咬牙忍着心里狂乱的悸动,不予计较。
林易安扶着季瑾一进入房间,床单被套还是她上次来那一套,清洗过了,没有酒味,有的都是他的味道。
她掖好被角,问双眼半睁半闭的人体温计和药在哪儿,他迷迷糊糊咕哝:“客厅的茶几上。”
“等我一会儿。”
林易安转身出门,没一会儿,拿着温度计重新进来,递给他:“含着。”
他蹙着眉头张嘴,听话得过了头,和平时的那个他简直天差地别。
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
可看他还能开车还能说话,问题应该不大才对。
她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值,37.5,算是低烧,的确不严重。
林易安喂季瑾一吃了药,终究还是不太放心,只好给杨婉君打电话询问一下情况。
杨婉君一见百年难遇的来电,就知道季瑾一成功了,笑得合不拢嘴。
“杨阿姨,季瑾一感冒了,变得很奇怪,是不是需要去医院啊?”
“哦!他从小生病就这样,特别粘人。”
杨婉君停顿了几秒,再度开口时语气抱歉为难:“易安啊,我现在在外地出差回不去,要不我给你季奶奶打电话,只是我担心她老人家岁数大了……”
林易安就是怕老人家折腾担心,才没有给季奶奶打电话,她一听杨婉君这话,连忙出声阻止:“不用杨阿姨,还是我照顾他吧。”
“啊……这多不好意思啊。”杨婉君在电话那端偷笑,语气感激,没有露出丝毫破绽,“那麻烦你了啊易安,瑾一就拜托你了。”
“好,杨阿姨再见。”
林易安没注意到季瑾一是什么时候拉住她的手的,她挂掉电话起身要出门,才感觉到手腕的拉拽。
床上的人睁着不太清明的眼眸弱弱问她:“你去哪儿。”
“我饿了,出去买点儿吃的。”
已经十二点,整个上午她才喝了一杯咖啡而已,刚才没觉得,现在松懈下来,才发现饥肠辘辘。
闻言,季瑾一这才恍然也有点饿了,正要松手,林易安的手机响了。
他看见屏幕上的备注,重新将她的手握紧。
“林易安,我饭都做好了,你事情办完了吗?”电话里萧菩的声音轻松自然,“再不回来,你爱吃的糖醋里脊、可乐鸡翅都要被我吃光了!”
季瑾一黯然垂眸,醋意横生。
她家他才去过一次,有的人却可以来去自如,为所欲为!
感受到手腕蓦然收紧的力道,林易安侧头,见季瑾一锋眉紧蹙,表情难过又委屈,一副认定即将被人无情抛弃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的心到底被牵动,对着手机说:“我这边还有事,暂时应该回不去,你先吃吧。”
季瑾一轻轻扬起嘴角,突然坐起来,果断掀开被子下床:“冰箱里还有菜,我去做。”
林易安连忙切断电话:“可是……”
“放心,吃过药好多了。”
他不容置疑地拉着她来到客厅,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这才满意地转身去厨房。
创业这三年,他别的没学会,做饭的手艺倒是不错。
感受到林易安专注而灼热的视线始终定格在自己身上,季瑾一心情很好,同时还不忘时不时咳嗽两声。
然后在那道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步伐稳健,神采飞扬。
文苑小区,2102。
萧菩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犹如一座雕塑。
餐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他刚做好,就看见了陈梓晞发的朋友圈,马不停蹄赶过去,扑了空,想着,就算跟相亲对象走了也好,大不了就是逛逛街,应付一下。
只要不是季瑾一。
可电话被匆忙切断前的声音,偏偏是季瑾一。
他好像无论怎么做,几年的陪伴也好,关怀也好,只要那个人一出现,他就注定输得一败涂地。
一个小时过去,林易安没回来,又一个小时过去,林易安还是没回来。
萧菩自嘲一笑,走到餐桌旁,一口一口吃着早已经冷掉的饭菜,神情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麻木。
他把剩下的饭菜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里,再次回到沙发上,默默等待。
夜幕降临,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他一动不动,就这样靠着沙发,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九点,终于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林易安推门进来,一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神色憔悴的萧菩,吓了一大跳。
萧菩几乎整夜没睡,眼睛红肿,面容倦怠,他哑声说:“回来了。”
她拧着眉走近他,问他怎么没回去,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悠悠道:“我在等你。”
可惜,他等了这么多年,还是没等到。
双腿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他缓缓站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颠倒,被她一把扶住:“慢点儿。”
听着林易安关切的声音,萧菩皱起眉,不去看她漂亮的脸庞,卑微地央求道:“林易安,真的不能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