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萧菩去找季瑾一时,看见季瑾一正在客厅捡杯子碎片,一向神经大条的他,一眼认出这杯子像极了林易安喜欢的风格。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连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对方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他直言不讳地问季瑾一:“送林易安的?”
季瑾一抿了抿唇,同样直言不讳:“林易安送的。”
如果杯子没有碎,季瑾一一定会在萧菩问之前就特别开心地说:“看,林易安送的生日礼物。”
可是杯子碎了,他也没有心情显摆了,只是懊恼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收进房间里去,反而被突如其来的战火波及。
杯子,辈子,陈梓晞说的没错,打开礼盒看到它的第一眼,他就领会了林易安的意思,可是他还来不及高兴,它就碎了。
季瑾一站在原地,盯着满地碎片没有说话,像是还没从骤然失去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没有人知道这是林易安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或许不止礼物那么简单,连季奶奶也只看到了礼盒,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表面,所以没有人为他心痛。
杯子落到地上的一瞬间,所有的争执戛然而止,情绪激动,甚至面红耳赤的季正明终于冷静下来,满脸愧疚地向季瑾一致歉。
杨婉君看着一言不发的季瑾一后怕起来,她先是揽着他的肩膀安慰他:“瑾一,爸爸妈妈不是吵架,只是在某些事情上产生了分歧,你别胡思乱想啊。”
再是看向地上的碎片,用商量的口吻询问他的意见:“这个杯子也是爸爸不小心打碎的,你别生气,这样,你看是要修复还是重新买一个?都可以告诉爸爸妈妈。”
季正明连连附和,同样担忧且紧张地注视着季瑾一。
尽管季正明和杨婉君尽力掩饰,可季瑾一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出什么?
对,他们没有吵架,只是心平气和的交谈,可在这心平气和下,全是波涛暗涌。
否则,一向好脾气的季正明怎么会情绪激动到失手扫落他放在桌子上的杯子?怎么会说出“为了瑾一我才回来的”这句话?
他隐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他不敢往下想,他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是他上初中,还是高中?
季奶奶被瓷器摔碎的动静惊醒,从房间出来,并不清楚状况的她见了这狼藉的场面,第一反应就是笑着道:“没事没事,碎碎平安。”
碎碎平安……看吧,知情和不知情的人都在粉饰太平。
适时,季正明的电话又像催命符般响了起来,季正明一脸为难地看着季瑾一,到最后还是拿着手机进了房间接通。
杨婉君叹口气,跟着季正明进了房间,新一波争执又要开始。
“你说说这两人,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因为工作的事红脸。”
年轻人工作压力大,有情绪也是正常的,况且夫妻两个各自经营自己的公司,都挺忙的,难免会有摩擦,季奶奶能理解,因此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叮嘱季瑾一千万不要用手捡碎片,等她去拿笤帚。
季正明和杨婉君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门板传进季瑾一的耳朵里,距离太远,说的什么听不清,不太像对话,更像是交互和电话那端的人交流。
他沉默着蹲下身捡碎片,适时萧菩摁门铃,季奶奶到庭院找笤帚就给开门进去了。
杯子毕竟小巧,两个人很快把碎片收捡好,季瑾一对萧菩说:“别告诉林易安,她会伤心。”
刚送出手的礼物就摔得支离破碎,换成谁都不好受,萧菩拍拍胸脯保证:“知道。”
继续待在家里也是压抑,季瑾一把装好的碎片提进房间,跟着萧菩出了门。
只是他没想到,再回来时,季正明和杨婉君都走了,平常两人也总是因为工作来去匆匆,所以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季瑾一显得格外平静。
可当他回到房间,发现那袋放在门口的碎片消失不见了的时候,整个人不冷静了。
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还是敲响了季奶奶的房门,向唯一知情人询问它的下落。
有些人的温柔和修养是刻在骨子里的,季瑾一听见那袋碎片被季奶奶好心扔掉时,也只是保持微笑,没让她看出任何端倪。
他关了所有灯,只拿了一支手电筒,悄悄出门。
临熙街的巷口和巷尾各有一个公共垃圾桶,季瑾一先去的是离巷尾最近的垃圾桶,可惜,他找了很久,根本没有那袋碎片。
不得已,他只好抱着希望来到巷头,结果依然一无所得。
被别人捡走了吗?可是除了他,又有谁会冒着风雪翻垃圾桶呢?
他没办法去问季奶奶到底把碎片扔在了哪儿,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愧疚。
深更半夜,季瑾一站在高墙下,孤独又无助,他掏出手机,看着林易安给自己发的那几条信息,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回到家的萧菩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爬起来上网搜索关于赠送杯子的含义,他看着那几个答案,一个个筛选之后,只剩下两个选项。
尽管有狮子座流星雨的许愿在前,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林易安万万没想到,问出这个致命问题的人,竟然会是萧菩。
季瑾一应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身,像是在等萧菩一起,又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她很庆幸他没回头,否则,她要怎么一脸轻松地说出违心之语。
“杯水情深,当然是一辈子友谊长存啦!”她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的回答,声音那样坚定不容置疑,真实得差点儿把自己也骗了进去。
可事实上,只有前半句的“杯水情深”,才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
季瑾一高大挺拔的背影一僵,最终重新抬脚,缓步下楼。
萧菩在林易安诚挚的脸上没看出任何虚假,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放下,他高高兴兴咧着嘴说:“林易安,快点好起来!”
闻言,林易安一阵恍惚,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感冒,于是迟钝地扬起微笑,应声道:“知道了。”
房门被萧菩轻轻关上,林易安盯着门板久久没有移动目光,她多想奔出去告诉季瑾一,不是这样的,她不想做朋友,她不想只做朋友。
可她仅仅只是想了想,她没有动,正如萧菩所说,快点好起来,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元旦结束,面对陈梓晞询问试探结果,林易安已经能够情绪稳定地告知事情的所有经过。
陈梓晞没太敢安慰林易安,女生都是细腻敏感的动物,她怕她一安慰,又勾起了林易安的难过。
可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整整一天,林易安笑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总是有意无意避着季瑾一,像以往下课时常会问他要不要打水,或者跑到座位边没话找话等,这些行为通通没有了,甚至在走廊上偶遇,也会装作没看见拐进另一个方向。
陈梓晞认为,作为军师,她做出了错误的分析指导具有莫大的责任,因此再次客观分析了一波,季瑾一目前应该只是拒绝了林易安的示意,可他毕竟还没有喜欢的人啊,所以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刚刚受过打击,林易安没办法完全重拾信心,可对于陈梓晞说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积压在心里的痛苦减少了许多。
放学时,林舒淇举着灰黑相间的小浣熊公仔站在季瑾一座位前,看着眼熟的公仔,林易安的心脏骤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