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安六岁那年暑假,北市已经一周没下雨,她连续三天在门口专心致志等蚂蚁搬家,不料蚂蚁没等到,却等来了新搬来的邻居季瑾一。
那时的季瑾一倚着门框小脸绯红,婴儿肥的五官难掩英气,看得她许久没能移开目光,还讷讷地递自己的水给他:“哥哥喝水。”
她赠予他一瓶水,他还她一场倾盆大雨。
当晚的雨下了很久,把长久以来的暑热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小孩子的情谊比成人更容易建立,仅仅一个暑假,两人就熟络起来,临近开学,萧菩从外婆家回来,看见骤然多出的季瑾一,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却果断约架。
林易安得知后赶去阻止,萧菩十分伤心,说外婆离世不要他了,回来连她也不要他了。
她这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抱着第一次露出脆弱的混世魔王,轻声保证:“我不会不要你的,你别哭了。”
不可否认,自那以后,三个人确实感情不错。
最后一堂课结束,高一一班和高一三班的篮球友谊赛将在二十分钟后举行。
众人兴奋地往教室外跑,陈梓晞混在人群中,回头叮嘱林易安:“我先去占位置,你慢慢来啊,小心手!”
“好!”
一眨眼,教室里只剩下林易安和季瑾一。
林易安边掏应援牌边问:“季瑾一,你不去看萧菩比赛吗?”
季瑾一瞥一眼林易安手里的应援牌,视线再度回到课本,漫不经心回:“我一会儿去。”
“比赛马上开始,请各位参赛人员做好准备!”
裁判雄浑有力的嗓音透过大喇叭飘进教室,林易安留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
操场上的人围了厚厚一圈,林易安钻进内圈,很快和陈梓晞汇合。
场上的两方队伍已然摆开阵势,神情从容,都对这场比赛的胜利成竹在胸。
身穿白色1号球服的萧菩向陈梓晞和林易安招了招手,露出胜券在握的自信微笑。
响亮的口哨声骤然响起,场上的人闻声而动,萧菩率先掌握主动权,控着球行云流水躲过各个防控,以十分漂亮的进球完美开场。
由林舒淇领队的啦啦队成员随着围观人群的惊呼跳起舞来,林易安高举应援牌,不负所托大声喊:“萧菩最帅!萧菩最厉害!萧菩加油!”
她的脸上洋溢着青春昂扬的微笑,整个人,包括那一大截白色纱布包裹的手臂,在晚阳下散发着柔光。
奔跑的萧菩回头望,微微愣神,随后朝她所在方向疯狂尖叫的女生抛媚眼。
“我好想打他。”陈梓晞咬牙切齿。
“我也是。”林易安附议。
经过几十分钟的拉锯,一班终于在萧菩的带领下,以胜利的姿态结束了战斗。
萧菩挥舞手臂坦然接受众星捧月的欢呼声,信步朝林易安陈梓晞走去。
陈梓晞翻白眼吐槽:“恭喜,成功收获大批无脑粉丝。”
萧菩扬起痞笑,不以为然:“市一中学好歹也是市重点,怎么可以这么说祖国的娇艳花朵呢!”
卖力地喊了这么久,嗓子都快冒烟了!
林易安把应援牌递给萧菩,拿起水喝了一口,正要盖上瓶盖,被萧菩顺手接过,仰头猛灌。
毫不意外,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刺耳的尖叫,随着彰显男性特征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整整一瓶水眨眼间一滴不剩。
他把空瓶握在手里随意玩转,长长舒口气,在又一波躁动下满意地冲大功臣眨眼:“效果显著。”
“废话,我林易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绝对童叟无欺!”季瑾一从楼梯口出来,林易安开心招手,“季瑾一!”
众人默契地朝校门口走,季瑾一把手里的书包递给林易安,萧菩低头把应援牌塞进书包里,兴高采烈道:“今天我请客!”
有人请客吃饭,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一众人欢声笑语朝校门外小吃街的如意面馆出发。
林易安最喜欢吃老板做的葱油拌面,看着没什么特别,除了花生,各种配料往里面一加,满满一大碗,色香味俱全,令人回味无穷。
吃饱喝足各回各家,从南一路下车,拐进巷子就是临熙街,没走几步就到了6号门,初中教三人数学的李老师,也就是萧菩的妈妈,站在门口张望。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菜都凉了!”李老师一把揪住萧菩的耳朵,提溜着往屋里拽。
李老师招呼大家进门吃饭,萧菩边喊疼边疯狂眨眼暗示,林易安和季瑾一默契地选择视而不见,婉言谢绝,疾步离开。
长长的巷弄两边,青藤鲜花几乎爬满了院墙,金黄的落日洒在地面,像铺了一条柔软的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
季瑾一率先打破长久的寂静:“今天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啊?没有啊。”林易安不解。
“我看今天萧菩给你买早餐,所以以为——”
“哦!我早知道做应援牌会熬很晚起不来,所以让他带的。”
等了几秒,林易安再没有下文,季瑾一再度开口:“他让你做的吗?”
“不是,是我答应给他当托涨人气,做戏做全套嘛!”林易安沾沾自喜,“应援牌做得还不错吧?不过我也不是免费帮他的,他得给我买一个月的早餐呢!”
语毕,季瑾一突然停了下来,林易安抬眼看,原来已经到家了。
季瑾一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门,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侧身对林易安说:“嗯,做得不错。”
林易安不知道季瑾一回答的是哪一句,只是从他蒙着笑意的脸上看出他心情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刚才那碗西红柿鸡蛋面吧!
关门声相继响起,自门扉顶端垂下的紫铃藤应声而动,相邻的门牌号在一簇簇紫红中若隐若现。
“爸、妈,我回来了!”林易安把书包往沙发一扔,蹦蹦跳跳窜进厨房,“做什么好吃的呀?”
余清秋拿着锅铲回头看,脸色一变:“易安,你的手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然后也不管炒到一半的菜,把火一关,拉着林易安直奔客厅,坐在沙发上的林宴安放下报纸,着急问:“怎么受的伤啊这是?这么严重。”
眼看两人着急忙慌就要直奔医院,林易安三言两语交代了前因后果后,安慰两人:“爸妈,你们别担心,校医说没事,只要按时擦药注意饮食就好了。”
“对了妈,这个月我不在家吃早餐了,萧菩会给我带的。”林易安提起书包哼着歌往房间走。
余清秋疑惑:“自家有饭不吃,麻烦小菩干嘛?是嫌我做的不好还是——”
“没有,他自愿的,说要照顾我。”林易安昧着良心往他身上贴金。
林宴安余清秋闻言,相继露出感慨与欣慰之色。
余清秋眉眼心疼:“小菩的爸爸走得早,我还担心他会受到影响,还是李梅教育有方啊,你看他多懂事,多体贴人。”
“是啊,可怜的孩子。”林宴安推了推眼镜,猛然想起什么,“再过几天是不是中秋了?”
“还真是。”余清秋心领神会,往厨房走的步子陡然一停,回身看林宴安,“不知道正明和婉君回不回来,到时候一起叫家里来,热闹。”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