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遇安在赵长城给他打电话之后,睡了一天一夜,才开车去了赵长城的所在地。
那地方也不远,离白沅市开车有八个多小时。
隋遇安查了导航,才知道赵长城所在的位置,竟然离自己那么近。
他和赵长城有多少年没见了呢?
大概在景玥离开他以后,没多久,赵长城也走了。
那一年,隋遇安23岁,在一个叫星期八的工厂里上班,和赵长城几乎是同一年进厂的。
隋遇安在工厂里,一干就是三年,从一个普通的流水线员工,升级成了领班,带领着底下150多个人。
他刚当上领班那几个月,厂里来了一批新人。车间主任让他去挑选几个新人到他的流水线去。
隋遇安站在众多新人面前,一群新人整齐划一的列成一排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愿意来我流水线上的,就自行站出来吧!我只要八个。”隋遇安在队列中指了一下。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男的站了出来,陆陆续续的,还有几个女孩子也站了出来,其中就有景玥。
那是隋遇安第一次看见景玥,她穿着一套白和蓝相间的厂服,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将长发包在帽子里。脚上穿着一双小白鞋。
她看起来真的好小,像未成年。一双清澈漆黑的双眼,好奇得打量着周围。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注意她了吧!
她身上有种文艺气质,整个人看起来,跟工厂这个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隋遇安领着这八个新人到了他所在的流水线。流水线分两条,他在两条流水线上各分配了四个人,把他们安插在缺失的岗位上,并吩咐老员工带领新人。
安排好这些后,他又去忙碌了。
慢慢地,隋遇安发现,景玥心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很神秘,让他琢磨不透。
她渐渐上手,手速很快,和周围的同事也慢慢熟悉。
她跟他所遇见的女孩子很不同。其她女孩子在一起聊天,总是谈论什么化妆品,什么美食,什么电视剧。
她跟人说话,就像学校里的老师,总喜欢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你的梦想是什么?”“你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你印象中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隋遇安觉得,景玥真的是他见过的,最特别最有思想的女孩子。
她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别人常常都被问住,要想很久都答不出来。
她疑惑不解:“这些问题很难么?难道你们就没有梦想么?你们都不了解自己么?”
其他同事只好回她:“景玥,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子。”
隋遇安在旁边听着,心里触动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也觉得自己很不正常了。
他想,这些问题哪里奇怪呢?人本来就应该要有梦想。
每一次看到景玥,隋遇安连呼吸都要反复练习。要在心里斟酌很久,才敢和她说与工作无关的话题。
他还记得,景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你叫隋遇安?名字好好听。你父母希望你能够适应各种环境,在任何境遇中都能满足。”
隋遇安记得,当景玥说这句话时,他的心突然就漏了一拍。
她真的从他的名字里,就猜到了父母对他的期望。
而他从十岁父母双亡时,也一直没辜负父母对他的期望。
后面的记忆,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很模糊了。
隋遇安只记得当时,赵长城和冯洁,他和景玥,还有一个叫刘恋的女孩子,是一段错综复杂的五角恋。
当时的关系是这样的:隋遇安喜欢景玥,喜欢的难以自拔。却因为自卑,这份喜欢却从未言出口。
冯洁喜欢隋遇安,喜欢了三年,他们是同一时期进厂的。
赵长城喜欢冯洁,却一直被她频频拒绝。
刘恋喜欢赵长城,两人一直纠缠不清。
再后来……
再后来,隋遇安为了让景玥死心,仓促得抓住了冯洁,两人交往了半个月就分手了。
冯洁离开,赵长城也追随冯洁而去。
从回忆里走出来的隋遇安,不知不觉已开到了赵长城所在的平安医院楼下。
隋遇安在心里想了很多次,当初的赵长城阳光开朗,如今再见面,癌症晚期的他,不知是怎样的病怏怏。
可令隋遇安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两人再次见面,竟然会是死别。
病房里,赵长城的心电图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脉搏生命体征全无。
病房里,涌出一大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冯洁趴在病床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