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渊想要拜入杨时序门下的事情,在谢府也不是什么秘密。
节竹便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今天的经过,听得谢子修眼眸深处有羡慕一闪而逝。
“杨叔父今日留子渊用了晚膳,又亲自把你们送到前院,那便是对子渊有些满意了……”
他声音柔和,脸上也不见自己不能拜入杨时序门下的失落,只有一股纯然的欣喜。
“如今子渊勤学奋进,以他的聪明才智,过两年,许是就能下场一试了……好事,好事啊……咳咳。”
“大爷。”
松柏拿着药膏出来,就听见谢子修咳嗽,立马神情焦急起来。
“我无事。”谢子修轻轻推开他过来搀扶的手,轻笑道:“把药膏给他们吧。”
松柏依言照做。
“快回去吧,小姑娘的脸,还是挺重要的。”
节竹和接过药膏的文默对视一眼,便行了一礼,退了两步,才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谢子修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大爷。”松柏把谢子修身上的斗篷整了整,劝道:“大爷你身体还没好全,现在出门,万一吹了夜里的凉风……”
“那回吧。”
谢子修收回视线,垂下了眸子。
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他自己也清楚,强撑着跑一趟,只会让情况更糟,到时候又惹得母亲兴师动众就不好了。
……
另一边,谢子渊直接拉着苏梨落回了他的房间,也幸好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去听戏去了,倒是没其他人看见这一幕。
谢子渊让苏梨落在桌案边坐下,自己却是走到一旁的架子上翻找,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个陶瓷的小盒子过来。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带着淡淡药草味道的白色膏体。
苏梨落早就在谢子渊松开她手的时候,就把手缩了回来,放在了桌案下的大腿上。
只是手指上似乎仍旧残留刚刚少年手掌的温热,她轻轻摩挲了一下,心湖微微荡起一点儿涟漪,看着背对着她,身材挺拔,颀长的少年,苏梨落微微失神,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别的姑娘家的,把这一张脸皮儿看得比命都重要,你竟然说没事儿?这儿都有些肿了……”
谢子渊皱着眉,絮絮叨叨对她说教,挑起一点儿药膏,他聚精会神给她额头上药。
因为上药的缘故,少年俯着身,脸庞距离苏梨落很近,谢子渊略有些灼热的呼吸散在她额头处。
苏梨落垂着眸子,乖乖坐着任他上药,长长的鸦青色睫毛微颤,脸上的表情却努力显得云淡风轻,强装着自然道:“没事儿的,不就是碰了一下吗,也没破皮儿,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谢子渊给她上药的动作一顿,要不是今天他看到了信封,怕就是信了她的话。
明明是将军府千金,却在他家里受苦受难……
“明明就是出身名门,哪里又不娇贵了?”
闻听此言,苏梨落娇躯一颤,目光复杂地抬眸,正好对上少年强作欢颜的俊美面容,了然道:“我房间枕边的花钗是你放的,然后你看到了我放在枕下的书信?”
谢子渊容色微变,解释道:“我并不是有意偷看,只是放花钗时,看到了信封一角……”
苏梨落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现在都分不清自己是现代的苏梨落穿了过来,还是古代的苏梨落获得了现代苏梨落的记忆。
若说是前者,她自来了这娱乐匮乏的古代,竟从没有想起过玩手机,刷视频之类的念头。
若说是后者,她又对现代的一切记忆犹新,反倒是古代的记忆像是锁在一扇大门里,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接收。
“我之前刚来时,对前事记不太清了……如今写了家书,倒是格外忐忑……”
谢子渊安慰道:“若是你父母知晓你落难,定是会来找你的,近乡情怯,人之常情。”
苏梨落却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定远将军……”谢子渊小声呢喃了两句,而后笑道:“明个我出府去帮你打探打探消息,万一有个什么亲朋故旧在神京城里,你也能有个倚靠。”
苏梨落秋水明眸闪了闪,犹豫了一下,才道:“今个早上夫人唤我过去,给我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谢子渊颔首,他听苏梨落说起过这件事。
“我要了身契。”
谢子渊点头,这是个比较好的选择了。
“可那不是我的身契。”
谢子渊继续点头,而后眸子猛地一眯,“不是你的身契?”
苏梨落点点头,而后从贴身荷包里取出了被她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身契,放到了桌面上。
“你看,这上面的条陈、名字,没一个是正确的,但人牙行当里的人却认定这是我的身契,我觉得很奇怪。”
桌案上的烛台散发着暖光,照亮着屋内,也照在少女白腻精致的脸蛋儿上,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忽闪,引得谢子渊分了神。
“……我看那人牙行当也是在个偏僻荒凉的巷子里,约莫也不是个正经的,加之那时候我脑后的伤,我流落至此,必是有人暗中谋划……”
苏梨落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宫斗宅斗,但她看过电视剧啊,那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人大开眼界。
谢子渊面色微怔,斟酌着道:“你父母亲对你如何?”
听了这些话,他已经开始担心苏梨落回去会遭遇什么难以预测的事情了。
脸颊浮现梨涡,她笑道:“家里人都很宠我的,这一点不用担心。”
说着,苏梨落就又把身契收好,拍了拍荷包道:“这东西暂且要好好留着,说不得还能派上用场。”
“你今日去拜师如何了?”
烛光照耀在谢子渊那张如冠玉般的脸庞上,此时线条柔和,剑眉之下,一双清眸闪了闪。
他便把在杨府的遭遇说了一遍。
“按照你所说的,那就是杨时序已经同意了,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说,或许是有着其他考量……”
苏梨落拧眉思索,一个辞官为母守孝三年的人,能有什么掣肘呢?
谢子渊看她眉头紧锁,忍不住伸出了手指,将她眉宇间的“川”字抹平。
“你不用烦心,明日我再去杨叔父家一问究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