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眯缝着眼睛继续打量她。
那眼神扫在叶芳菲身上，直让她觉得皮肤上有蚂蚁在爬，不禁生出些毛骨悚然之感。
她微微垂眸，躲避他的视线，因着脸色羞红，眉眼间愈发有了两分楚楚动人之感。
“对，就是这样，这样……对，这样我见犹怜！”
朱俊收了脸上笑容，低声道：“你要知道，跟胡人私下里通商，贩卖盐铁茶叶是杀头灭族的大罪，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敢做这个杀头的勾当吗？”
“那是因为有我背后的主子给我撑腰！”
“我给你的第二条路，就是把你送入神京城，送到主子身边，是一飞冲天，还是泯然众人，之后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这是一条未知的路……两条路，你怎么选？”
叶芳菲听得面色变幻不定，朱俊是四品武将，他的主子？还是在神京城里的主子？
“这……”
彩云也是听的眉头紧锁，以她的私心，她想让姑娘选第一条路，从今以后富足一生，但以她对姑娘的了解，姑娘是个心气高的，怎么可能甘于平庸。
叶芳菲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眸子动了动，低声问道：“朱将军，不知您背后主子是绕柱之龙还是潜潭之蛟？”
其实在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毕竟她在将军府待了几年，知道刘安阳的姑姑是当今皇后，当今太子是她表哥，苏府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党。
那和他们不对付的，只有其他人……
是陛下？不，皇帝不会与胡人通商，那无疑是自掘坟墓……
陛下子嗣单薄，只有三个成年皇子，除去太子，那是哪个王爷，是贵妃之子文安王，还是德妃之子文信王？
朱俊目光微讶，呵呵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见识，看来刘安阳没少教你东西……”
“至于是谁，等你到了，自然就知晓了……所以你选哪一条路？”
彩云看着面露思索、纠结的叶芳菲，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姑娘的选择，也决定了她的未来，毕竟她是叶芳菲的丫鬟。
“我选第二条。”
女子的声音带着颤音，语气温柔却很坚定。
“好！”朱俊抚掌大笑，而后从腰侧摸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递到叶芳菲面前，语气冰寒，“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你也该表示表示，把他杀了。”
叶芳菲看着面前寒光凛冽的匕首，再扭转螓首看了眼被李光押着，听着他们谈话，不停挣扎的将军府暗探，她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伸出手接过了匕首。
“姑娘。”
彩云目露不忍，姑娘虽有些心计，但哪里杀过人！
叶芳菲苍白着一张俏脸，推开彩云，走到暗探身前，目光闪烁，她伸出的手颤抖了一瞬。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有任何迟疑！
而后在彩云陡然睁大的眼睛里，她闭上了眼，用力把匕首捅了出去。
“唔……”
暗探瞳孔放大，头缓缓垂下，逐渐没了声息。
叮。
叶芳菲刚刚太过紧张，把匕首捅进暗探胸口后，又猛地抽了出来，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她脸上。
她受惊，手中的匕首落到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姑娘！”
彩云快步上前扶住叶芳菲，而后掏出手帕，给她擦拭脸上和手上的鲜血。
朱俊瞥了一眼被李光推倒在一旁的暗探尸体，沉声道：“做得不错，走吧，咱们速战速决，即刻把你送出通州郡，省得再出变故。”
……
呼啦啦啦……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一支近百人的兵丁涌上了街道，围住了胭脂铺子，周围的百姓见此，忙不迭就退开，给他们留下了足够施展的空间，在旁边翘首观望，窃窃私语。
刘安阳一身藏蓝色劲装快马赶来，她翻身下马，因着生病，脸色苍白，此时冷着脸，竟然看着像是比数九寒冬还要冷上几分，她沉声喝道：“给我搜！”
那些兵丁立马有十几个持着刀就冲进了胭脂铺子，将从柜台抽出刀想要反抗的掌柜和伙计拿下，就继续朝后院搜去。
刘安阳沉着脸，领着两个兵卒进入胭脂铺子，她侧头吩咐同样一身劲装，走在她身旁的玲珑：“玲珑，你去后院看着点，如果能活捉，就把她捉住，如果反抗，直接就地格杀！”
这个她依然是指叶芳菲。
玲珑抬头看了眼刘安阳冰冷的神色，知道她这是被背叛，真的伤透了心，立马拱手应诺，按着腰间宝剑，朝着后院而去。
刘安阳目光在铺子内逡巡，看着被兵卒逼着蹲在墙角的掌柜和伙计，冷声喝问：“你们背后的主家是谁？！”
掌柜和伙计生活在上党县，自然知道刘安阳这位夏朝唯一的女将是什么身份，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决绝。
“拦住他们！”
刘安阳见势不妙，立马喝道。
但还是迟了一步，只阻拦了那个伙计，掌柜还是咬舌自尽了。
看着嘴巴被兵丁掰开，口内流血的伙计，刘安阳目光愈发寒冷，“把他嘴堵住，想要自杀？派人四班倒的看住他！”
“是！”
兵卒齐齐应了一声。
那伙计咬破了舌尖，此时满嘴铁锈味，又被撑开嘴，哪里还能自尽？
再说了，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任何带有主观意愿的自我伤害，都是意识行为。重伤之后，意识的作用降低，本能的控制力增强，求生欲望得到激发，在这种状态下，人不可能再进行自我伤害。
也就是说，一个人自杀过一次并失败后，一般就会丧失之前选择自杀时的勇气。
现在那伙计就是如此，咬舌自尽失败，重新活下来，他就有了求生的欲望。
刘安阳目光移开，突然看到了一侧桌案上打包好的衣裳，她视线一顿，知道那就是暗探口中，叶芳菲给她买的衣裳。
“咳咳……”
她的风寒未愈，现在觉得头有点晕，但在兵丁手下面前，她要维持将军的尊严，便绷着脸。
叶芳菲勾结外人，掳走梨落，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嘴甜心苦，莫不如是！
她给她买衣服，也不过是想着法子降低她的戒备心……
刘安阳收起一刹那的心软，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