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阳最开始认为是叶芳菲的父亲给她留下的家资,毕竟她父亲好歹也曾是副将,家底也不会多单薄。
但人这种生物,一旦起了疑心,就会进入一种奇异的状态,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会往坏处想。
事关女儿,刘安阳宁肯往最坏处想,是不是叶芳菲泄露的他们的行踪?那她为什么针对梨落?是对自己的待遇不满,还是单纯的嫉恨、不喜欢梨落?
这种时候她宁肯把她看作坏的,因为就算是误解了她,最多也就是冤枉了她,但如果还像之前那样相信她,刘安阳怕府里再出事。
不可否认的是,刘安阳很是伤怀,她一直以为自己把叶芳菲这个养女培养的很好,惠心妍质,谁知事实可能是完全不同,她心中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痛楚,像是懊悔、像是怨恨、又像是惊诧……
后面她就多派了两个人盯着叶芳菲,果不其然发现了一点蹊跷。
她好像在借着将军府后门不远处的乞丐在和某个人联系。
因为上党县外偶有兵祸,每次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几,城内的乞丐、流民也多,将军府对他们也是时常接济,所以之前一直没有人觉得后门不远处有乞丐有什么不妥。
叶芳菲隔几日就去给乞丐赏钱,每次给的铜板数量不一。
刚开始暗中盯着的人只认为她是心善,看不得衣衫褴褛、忍饥挨饿的乞丐,直到有一次叶芳菲被奔马惊到,手一抖,手中的铜钱多掉过去了一枚。
按理说只是一个铜板,给了也就给了,但随后,叶芳菲竟然又把那铜板从那乞丐手里拿回去了!
乞丐竟然也没异样。
在叶芳菲离去不久,乞丐就收了树枝做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暗中之人时常搜寻城内的外族探子,对这种不正常的行为很是敏感。
后续在一个狭窄的胡同里碰到了不少乞丐流民,那个有问题的乞丐混入其中,清一色的衣衫破烂,赃污满身,头发披散。
还是跟丢了。
回去后,就把这件事报给了刘安阳,恰好当时极为不耐烦,迫切想要启程去神京城寻找妹妹的苏云华也在。
听了这事,刘安阳是不敢置信和苦涩难言,苏云华却是神色冰冷,眼底开始酝酿杀意,浑身的气场变得冰冷异常。
要知道,苏梨落在苏家,最疼爱她的人可不是刘安阳和苏焕,而是苏云华!
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养女,也敢动他苏云华的妹妹!
若不是心中还顾念着仍然潜伏在幕后的黑手,苏云华已经提着长剑去把叶芳菲捅了。
晚膳时看到亭亭玉立,笑得清浅娇柔的叶芳菲,母子二人心中俱是膈应。
幸好两人尚存理智,强压下心中的复杂心绪,晚膳粗粗应付了两口,等叶芳菲离去,他们也都分散回房,等过了一会儿才到书房汇合,等苏焕回来。
苏焕听完之后,硬朗的面容上阴云密布,他沉声道:“当年叶台死时,我就说了,以他的性情,是万万不可能做出为我挡刀而死的举动的,你偏生心软不信!”
叶台,叶芳菲之父。
当年叶台虽为苏焕副将,却一直不受苏焕器重,才在战场上想以挡刀之恩得到重用,却预估不当,死了。
至于苏焕为何不与他亲近,自然是不喜他的脾性,蝇营狗苟,四处逢迎。
“如今看来,他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安阳,你要想一想咱们的女儿!这件事上,你万万不可再有妇人之仁!”
苏焕放下手中长剑,眉头皱起,一双湛然有神的虎目凝视刘安阳,眼中颇见劝诫之意。
刘安阳叹了一口气,容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爹!”
苏云华走近两步,端容正色,沉声道:“既然幕后之人即将浮出水面,孩儿明日就打算启程前往神京城,寻找小妹!”
提起梨落,苏焕面色一肃,而后又迅速软化下来,一双眸子里也蒙上了一层怅然,中气十足的声音也有些暗哑,“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
他是通州总兵,非诏不得离开通州郡。不得进神京城。
即使心里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也不能离开。
纪阳开未回来之前,他们都以为苏梨落还在通州郡内,在郡内一番大肆搜索。
谁知竟是辗转千里,被掳到了神京城。
说起这个,刘安阳抬起了头,苍白的面上有着泪痕,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溢满泪水,她不想让儿子见自己这般模样,抬头时身子侧了侧,语调难掩苦涩,“早在阳儿回来时,我就往神京城里送了消息,让父亲和弟弟们帮忙寻找梨落……”
听到母亲提起两个舅舅,苏云华有些冷峻的面容微微一僵,就那两个不着调的舅舅,怕是等到天荒地老,都找不到梨落的消息吧……
苏焕的嘴角也轻微抽动了一下,那两个贪吃贪玩的小舅子,他实在是不抱什么期望,反倒是岳父、岳母,却是还有两分可靠之处。
刘安阳注意到苏焕的表情,她抿了抿唇,还能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家的父亲和弟弟,也知道他们不可靠。
她擦了擦面上的泪水,低声道:“我写信是为了让他们去求小姑姑,就是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了。”
刘安阳口中的小姑姑正是当今皇后,刘含雅。
这样一说,苏焕和苏云华才露出两分了然。
苏焕肃然道:“那明日,夫人你和云华,就收拾收拾东西,多带几个人手出发吧。”
“梨落还不知受了多少苦,早寻到她一日,也早安心。”
刘安阳眼眶泛红,眼神深处却蕴藏着一股烈烈之气,她摇了摇头,哑声道:“云华你明日出发,带上沐阳,我要留下来,我要亲自找到幕后黑手。”
她还要亲口质问叶芳菲,将军府上下对她不薄,为何还要害梨落。
苏焕皱眉和苏云华对视一眼,看出她眉宇间的固执,都明白她这是有了心病,想要追根究底了。
苏云华极有眼色地道:“爹,娘,那我这就去通知阳开,到时候有他指路,也好找到那人牙行当。”
“去吧,记得好好与你纪家爷爷、奶奶说一说事情来龙去脉……阳儿是他们唯一的血脉了,当初他们感受到的苦痛比咱们更甚……”
苏焕眸子有些关切地看着刘安阳,口中却不忘叮嘱苏云华。
“孩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