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德与谢谦在宴会上彼此一见钟情后,也顺利地嫁入了谢家。
然后她就察觉到了她这个商贾出身的夫人和其他出身官宦人家的夫人的区别,她不会那些官家夫人的交际应酬,也不懂怎么逢迎献上,在圈子里被隐隐排挤。
她被困在了后宅这一方小天地里,宛如被折了翅膀的飞鸟,被困在了精致的牢笼里。
她开始渴望不同,渴望生活不要千篇一律。
直到她怀了孕,有了谢子修和谢妍玉,她才觉得自己的生活多姿多彩起来。
谢子修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即使他和谢妍玉是龙凤胎,谢子修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而第一个孩子,总归是不同的。
赵清德忍着分娩的痛苦,第一眼看到谢子修,他不像别的小孩一样生出来皱巴巴的,皮肤白里透红,眉毛和头发黑黑的,嘴唇也红润润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漂亮的孩子。
赵清德已经形容不出自己当初的心情,她只记得自己很满足也很感动,总觉得自己对未来又生出了无限的期许。
她甚至感动得落泪。
后面谢妍玉出生,乃至于谢子渊和谢婉玉,她都没了见到谢子修的感动与满足。
但上天似乎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这样好的孩子竟然先天孱弱……
她没法怪罪另一个孩子,只能加倍的对谢子修好。
这是谢家的长子,嫡长子,等他长大,他会娶妻生子,他会继承谢家,会给她养老送终……
谢子修长得那样好,文雅知礼,温柔宽厚,又懂得孝顺父母,她怎能不喜欢。
如今他生死未卜,赵清德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空荡荡的了……
在安静地沉睡时,她的梦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儿子的身影。
谢子渊。
他出生时便是个足斤足两的胖娃娃,生的很是健康。
既然健康,那想必不用怎么担忧了。
她已经把全部心神放在了孱弱的谢子修身上,再难以分神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在记忆里看到了许多不曾注意的画面。
当他们还都是孩童时,她也曾照顾过谢子渊,只不过刚接手,谢子修便哭了起来,她又奔向自己的子修。
等他们再大点,只要是子修喜欢的玩具,不管子渊有没有在玩,她不止一次地从子渊手里像是抢一般拿给子修。
她好像从来就没想过可以再买一份……
后来那个小子渊也只敢躲在奶娘的腿后面,向往地看着她陪着子修玩耍。
再后来……
好像是父亲接走了子渊,足足两年,而自己竟是一点也没在意过。
回来后的子渊看他们时,眼神总是冷冷地,开始捣蛋调皮,逃学打架……
现在想想,他未尝不是换了一种方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两个都是她的儿子,她自然都是疼惜的,但就算是母子之间的情分也是有差异的。
赵清德默然,自己真的有像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对他们一视同仁吗?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睡了两个时辰醒过来,赵清德的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床顶的帏幔。
直到丁娘子发现她醒了,她看到丁娘子,才有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她声音嘶哑,语气哀痛:“晓娟,子修、子渊……我没有儿子了……”
赵清德心想,人心生来便是在左侧,生来就是偏的,所以爱有薄厚,心有偏颇很正常。
她就是这样偏心,直到这一刻才有一点点惦念谢子渊。
……
在那块木板被抬开时,一直阴沉着雾蒙蒙地天空中,终于有一束阳光穿透了乌云,向着大地照射。
苏梨落没有心情去欣赏阳光穿透乌云的美景,她有些焦急地伸头向木板下方的空间内看去。
谢子渊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那一瞬的地动山摇,他只来得及将门口的人推开,整个房屋便如纸糊的一般塌了下来。
他和文默、节竹,以及来找麻烦的杜福昌四人站的很近,而后便一起被掩埋在了房屋废墟之下。
万幸他们没死,几根房梁倒下时有两根撞在了一起,其中一根折断,给他们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最开始他是被杜福昌的痛呼声吵醒的。
杜福昌的左臂被砸断了,肿的不成样子,谢子渊学过武,自然也受过伤,只能用衣裳撕下来的布条给他简单包扎一下。
随后文默和节竹也醒了。
刚开始的空间还很大,但随着时间流逝,房梁的承重仿佛达到了极限,开始向下挤压。
他们四个不得人挤着人,人压着人,努力在这越来越狭小的空间里求活。
他们没有食物,谢子渊便拿出了前来鹤麓书院时,苏梨落给他的荷包。
苏梨落喜欢花香和果香。
那荷包里有干果,有干花,还有些野菊、薄荷和金银花。
他们小心翼翼地分食,把金银花和野菊都留给了杜福昌。
杜福昌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
因为谢子渊笑他,“你是个懦夫吗?想就这样死去?”
杜福昌不想就这样死,他还有许多美食没吃过,许多有趣的事情没做过,他不甘心。
可是一天又一天,即使他们不知道时间的准确流逝,但他们没有水源补充,也没有足够的食物,意识越来越飘忽,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甚至开始不自然痉挛。
偶尔有人蠕动一下,发出的声音都是痛苦又无助的呻吟。
他们便闭了嘴,只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想着这支起他们生命之路的房梁会不会突然倒下,将他们全都埋在废墟之下。
巴掌大的荷包里能有多少东西?
到了最后一天,文默和节竹已经开始拒绝吃东西,他们把那指甲盖大小的果干给了谢子渊,自己闭上眼睛,静静等着未知的结果。
谢子渊和节竹、文默虽然没有什么大伤,但身上也不可避免地被划伤,鲜血淋漓。
节竹原先想着,等等,再等等就把自己的手腕咬开,怎么也要二爷活下去。
结果他太虚弱了,虚弱到直接晕了过去。
文默原先就比较强壮,他没有晕,还有一点力气用手肘托起一点谢子渊,让他能呼吸更多的空气。
因为缺氧,谢子渊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也没有力气动弹了,仰面躺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死去。
随着时间推移,他突然感觉到头顶的木板和梁柱都动了动,他想,或许就是这一刻,他就要死了。
只可惜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