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谢子渊今日倒是装模作样,手里还拿了一柄折扇附庸风雅,看到苏梨落有些走神,就敲了她的额头一下。
苏梨落便跟在他身后,看着谢子渊如同扫荡一般,什么古文选集,诗词歌赋,书法名帖,连名字都不看,直接把一个书架的书全点了一遍,让她和文默、节竹拿着。
怀里抱着死沉的书,苏梨落扭头小声问节竹:“渊二爷以前买东西也是这样吗?”
不论好坏,直接全部拿下。
节竹被书遮住的脸上面无表情,反倒是文默小声回答:“习惯就好。”
看谢子渊没有收手的打算,倒像是想一次性把那个书房的书架填满,苏梨落麻爪了。
自己是不是刺激的太过,矫枉过正了?
学习不得一步一步来,这还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不成?
没看到书铺的小厮都眼冒金光,满面笑容的围了过来吗?
苏梨落把怀里的一摞书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去扯了扯谢子渊的袖子,无奈道:“二爷,你买这么多书,我和文默、节竹根本拿不下……”
“那就让书铺的马车送回府!”
谢子渊兴致不减,今日母亲可是给了他一张百两的银票,这么支持他的学业,他可不能让母亲失望。
‘完了,真的矫枉过正了……’
苏梨落皱眉,而后眸子一转,凑到谢子渊旁边低声道:“二爷,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就是咱们拿的这些书府上都有?就是……”
“闭嘴,小爷不差钱!”
谢子渊不满苏梨落磨磨叽叽,直接又抬起折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苏梨落撇撇嘴,你有钱你有理,想买就买去吧。
眸子一转,她贼兮兮地从一旁书架上拿了几本风月话本子,塞到了她那一摞书里。
“二爷,我看有几本书好看,也放进去了啊!”
“放吧放吧。”
等到结账的时候,苏梨落觉得那书铺掌柜的表情,活生生就是看到了财神爷,满口应着把书送到府上。
在别人窃窃私语,看地主家的傻儿子的目光中,他们四人出了书铺。
谢子渊看着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梨落,想着是不是自己刚刚语气太严厉了,目光在街上一扫,那双潋滟的眸子一亮。
“快到中午了,刚好小爷饿了,今日便去千里楼吃饭吧。”
一听千里楼,苏梨落和文默的眸子都瞬间闪亮。
自从上次被谢子渊吃烟熏鸡的香味馋过,苏梨落就在心里记下了这家酒楼,盘算着等自己发了月钱,就去尝一尝。
重活一世,口腹之欲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谢子渊见她这样,心里暗笑,果然是个蠢笨的丫鬟,连这点心思都藏不住,自己之前是怎么怀疑她居心不良的?
突然想逗逗她,便道:“小爷和节竹过去,文默你带着梨落先回去吧,看好小爷买的书。”
“啊?”
苏梨落还没什么反应,文默倒是先垮下了脸。
“啊什么?想跟去吃,就求求小爷,小爷心情好了,就带你去。”
他说着这话,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砸在手心里,眼睛却时不时瞥一眼苏梨落,明显是在暗示她。
“求求爷!”
“求求爷。”
两声请求,一声感情饱满声音洪亮,一声略显敷衍。
不过谢子渊不在意,他“啪嗒”一声展开折扇,一挑眉,转身就朝前走,文默屁颠屁颠跟上。
苏梨落心里叹了口气,一想到自己是在跟一个小孩子较真,就软了心肠,小孩子而已,多哄哄慢慢教,总会好的。
“梨落!还不跟上!”
……
他们侧方的一个街道旁,停着一辆装饰大气的马车边,站着几人,其中两人身材颀长,气质出众,一人扭头笑道:“子修兄,那是不是令弟谢子渊?”
谢子修温润一笑,颔首点头,“传安兄,不是急着买那文选集吗?还有心情在这里说笑?”
陆传安神态轻松,发出爽朗笑声,“不急不急,我可是让掌柜帮咱们留了两本的,真是没想到能在书铺门口看到你那个成天不着调的弟弟。”
“传安兄!”
谢子修面上带了些不虞,稍稍提高了点音量,“子渊不过是少年贪玩了些,这些天看他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往事便休要再提。”
陆传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拱手赔礼,态度诚恳。
“那一起去书铺看看传安兄推崇备至的文选吧。”
谢子修缓和了神色,和陆传安朝着编竹书铺而去。
……
通州郡,上党县,郡守府。
等纪阳开洗去一身灰尘,换上他从前的衣裳,立马就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头发以银冠束起,剑眉斜飞如鬓,目似朗星,一身白紫相间的锦袍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非凡。
即使他的眼底还有着通宵赶路留下来的青黑痕迹,也难掩他的俊秀潇洒。
走进正厅,他就看到一整桌珍馐佳肴,自然还有端坐在上首品茶的老者,以及他旁边的纪老夫人。
老者已近古稀之年,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眼神也明亮有神,全无老年人的浑浊,看人时,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他的目光自纪阳开露面,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就淡淡移开。
而这短短几秒,就足以让他看清纪阳开如今的情况,既然性命无忧,他也不必再担心了。
他虽然是这么想着,但他端着茶盅的手却有些颤抖,连眼眶都不由自主地泛红。
上党县位于边陲,是军事重地,经常与胡人发生摩擦,刀兵骤起之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纪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个雷厉风行、精通兵法之人,在设局歼了胡人一支千人队后,从此就被敌方记恨上了。
纪阳开的父母还有大哥在一次外出在通州郡巡访时,正面遇上了一股流窜进通州郡境内的胡人兵卒,当时他们一行人足有百人,却寡不敌众,全员战死。
纪老爷子收到消息后,惊怒、悲愤交加,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
而后他亲自带兵出了通州郡,直入荒野,历时半月,踏平胡人三个部落,杀敌过万,杀得整个边陲胡人部落瑟瑟发抖,三年不敢进犯。
一个科举出身的文官,直接在通州郡杀出了赫赫威名,无人敢掠其虎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