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听雨以为该隐会用什么毒气弹的方式来让飞行队伍团灭,熟料她坐着代步器,身后背了个什么箱子,戴着防毒面具,仗着自己身材矮小,灵活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处,幽绿色的毒雾跟在她身后弥漫。
惊云端则是早早就躲开了,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迟听雨看着该隐在战场上飘一步,晃三晃,仿佛此刻吹过一阵微风人就能倒下似的,“不去帮忙?”
“她不用我。”修长的指尖在操控台上轻轻敲击着,“再者说,她的毒厉害,能把人一点一点腐蚀掉,机甲也逃不过,我们俩现在凑过去,难活。”
她倒是能跑,迟听雨肉体凡胎,不行。
惊云端如是说了,迟听雨也不再多问。
直到看见该隐的身影飘过来,远远比了个什么手势,惊云端按下设置好的按键,霹雳弹疯狂对着对面砸去,毫无精准度可言。
砸完利落打开所有推动器,神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她内心所想:“听雨,站到我后面,抱着我腰。”
迟听雨一方面觉得惊云端在想方设法占她便宜,另一方面,惊云端说话时语气沉凝,有点正经事正经办的意思,她一时拿捏不住在,但还是环上了惊云端的腰。
手一碰上紧致的腰肉时,她下意识捏了捏,惹的惊云端发出一声轻笑。
“听雨说话偶尔口是心非,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迟听雨羞红了一张脸,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倒是没有放下来。
机甲陡然加速,不多时她们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
整个机甲剧烈抖动,好在迟听雨紧紧抓着惊云端的腰,这才没有被甩脱出去。
回到飞艇时,该隐一身灰头土脸,人还未出现在眼前,咳嗽声先来了。
惊云端皱了皱脸,“你的咳嗽声恶心到我了。”
“草你个老东西,你才恶心到我了,无差别丢霹雳蛋你是纯纯恶心我。”
飞艇上的机器人过来为该隐清理身上沾染到的尘埃,惊云端把迟总拽到身后,“老毒物你回房间去弄,一身毒。”
别一会儿把迟听雨给弄伤了。
受到嫌弃的该隐:……
留下一句“狗情侣”,她匆匆离去,苦了一群机器人在屁股后面追的辛苦。
“她的毒雾易燃易爆炸。”惊云端定好流浪星球的坐标,设定成自动驾驶模式,转身之际恰恰好对上大小姐漂亮的眼睛,二人俱是一愣,旋即又不约而同地笑开。
“难怪你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和她都算好了爆炸范围,是吗?”
迟听雨的计算能力不如她们两个,但不妨碍她去推测事情发展经过,说话时,那张不点而红的唇一张一合,惊云端甚至能瞧见内里粉嫩的软舌。
不止粉嫩,还可口。
她又想尝尝迟听雨的味道了。
迟听雨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人搭理她,定睛一瞧却见那人又在看着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色眯眯的事。
她不由重重踩了惊云端的脚背一脚,偏惊云端被踩疼了还萌萌哒的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一双眼睛泛着清澈的迷茫,似乎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想了什么。
“认真开,我休息去了。”迟听雨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指尖在眼尾处快速拂过,惊云端看着指腹上安静躺着的泪珠,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咸的。”
迟听雨:……
“你的洁癖呢惊云端?”
那个爱干净的田螺惊究竟跑哪里去了???
现在怎么连眼泪都要尝上一尝?
“我没有洁癖。”惊云端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听雨的水总是很好喝,甜或者咸,总像带着雨后森林的香味,清新和柔软里还带着点一点点伏特加的烈。”
相识这么久,这大概是迟听雨从惊云端嘴里听见的,最富诗情画意的描述,奈何……
怎么就是在这件事上呢。
一时间她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透着顺从的叹气声里似夹杂了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缠缠绵绵的感情像万千股丝线纠缠在了一处,理来理去反倒越缠越紧。
“我去睡觉。”迟听雨逃避着惊云端灼热的眼神,然而那灼灼逼人的眼神似乎比日光还要炙热,带着滚烫的温度,烧的她胡思乱想。
“到目的地了我叫你。”惊云端垂眸,她怎么觉得迟总又想多了。
只是如实客观描述一下。
迟总就羞得不夸她了,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才想出来的漂亮形容哎。
驾驶室里只留下惊云端一个,设定巡航模式她倒是也能跟着一同去休息,但迟总显然不是,她大概是要单独冷静冷静。
毕竟她们才从长达两天两夜的模式里结束。
几乎没有休息就跟着参与到紧张又刺激的“拯救小白龙”行动里,放松下来,疲乏的后劲难免会席卷上来。
[宿主,鹅没想到,你当了这么多年寡王,谈恋爱居然还挺会?]
鹅鹅脑袋动来动去,擎天的确是意外于惊云端的温柔与贴心,毕竟过去的宿主刀尖会朝向任何人,绝不让自己妥协半分,所作所为只图自己高兴痛快,旁人看得过就过,看不过就憋着。
[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机器人送来了冰镇过后的营养液,惊云端挑了三袋,拆开口叼在嘴里,[等你找到让你心动的小鹅,你就会了。]
或许不会精确到每个细节,但时时刻刻都不想让迟听雨受委屈,也不想她辛苦,仿佛是与生俱来就会的本能,在触碰到关于迟听雨这个契机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复苏了。
[不要嘞,鹅窝就这么大,两只鹅鹅好挤的。]擎天摇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它就喜欢一只鹅。
寡鹅一路升职,早日称王称帝。
笑笑过后沉默一会儿,单手撑着下巴,对周围景色百无聊赖的模样,过去她的人生单薄如此,所有生灵在她这只有两类。
——有趣或无趣。
有趣的逐渐减少,无趣的却逐年增多。
如今,前者成了名为迟听雨的唯一,而无趣笼盖了除了迟总以外的所有。
在迟听雨面前鲜活生动的惊云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短短五分钟仿佛就失去了灵魂,成了一尊冷漠又无情的雕像,毫无生气。
飞艇在流浪星球上空飘浮,没有降落的意思。
该隐算好时间晃晃悠悠飘过来,“打算怎么弄?”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垂暮之气稍稍退却,像个欲做坏事而兴奋的年轻人。
“不用你,找准坐标,一击绝杀。”惊云端眸光稍冷,不见丝毫情绪。
一个法外星球少说百万多则上亿的人口,她无动于衷。
“这我得怎么感谢你?”该隐笑眯眯的,褶子都快堆积到一处。
“无所谓,久别重逢的礼物吧。”
这是卡罗尔家族的聚集地之一,因异常排外,外人鲜少会到这里,她倒不怕杀错人。
惊云端并不奉行有仇报仇,祸不及家人。
她一贯喜欢连坐。
毕竟卡罗尔带来的福利,这些人也没少享受,既享受了这份红利,自然也要承担后果。
该隐:“你有地下炸药的引爆点?”
星球底下埋了无数炸药,但平时并不相通,只有几个点位能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
可惜卡罗尔家族的人过于防备该隐,这样的坐标都是至高机密,她还够不着这种机密。
“我有。”惊云端过去闲着没事,狂热吃瓜,关于卡罗尔家族的一根钉子埋在哪她都知道。
“靠那你以前怎么不说?”要不是打不过,该隐真想捶死惊云端这个老东西。
怎么不张嘴呢!!告诉她一下能死吗!!
惊云端弯着唇浅笑,“你也没问我。”
她没有跟其他人分享瓜的习惯。
该隐:……
啊啊啊啊啊!!真的烦!!
如果有这些坐标,一百多年时间,卡罗尔的库存就都能毁了!
该隐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说来说去,是她自己没长嘴!!
反观惊云端,轻巧一句话把锅甩脱,看该隐东拉西扯各种想从她这套取别的坐标,分外好笑。
“别费劲,我不会告诉你的。”该隐身上有种嗜血的疯狂。
她的人生过于悲凉节奏也过于紧张,大多时候都处于一个随时随地能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不稳定状态,惊云端的确是可以把坐标告诉该隐,让她随心所欲的疯狂报复,但没有这个必要。
卡罗尔也是她的敌人,她有更好的办法。
该隐很是不解,换成旁人,她大概已经动用非人手段,奈何这个知晓她想知晓之事答案的人是惊云端,多年以来她唯一的朋友,她勉强匀出一分耐心予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刚刚你说是我没问,可我现在问了,作为朋友,你不想我报仇吗?”
“首先,卡罗尔不仅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这是我们最开始的共识。”相比该隐不稳定的情绪,惊云端依旧淡淡,连带着语气都平得不行,“我要报仇,你得跟我一起,我把坐标给你,你会趁着死前疯狂报复,多年前,我以为我杀掉了卡罗尔,结果只是他的克隆体,多年后,你以为他不会为自己创造更多的克隆体吗?”
杀掉了他的家族之人,对卡罗尔不痛不痒,或许还赶不上毁掉他一个克隆体来的疼。
“你要怎么做?卡罗尔……”就算该隐私心不想承认,但卡罗尔在她心中无疑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巨峰,让她对这些星球财产族人下手,她信心十足,让她成功杀掉卡罗尔……
不如说趁她岁数小,把卡罗尔熬死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能杀掉他一次,自然能把他全都杀掉,该隐,我不能保证让你活到多少岁,但有生之年,你会看见的。”
惊云端信誓旦旦,许是语气归于笃定,那份沉定让该隐心头一震,连带着鼻尖也开始发酸,有些事,不是她不想。
而是不敢想。
不想,她不会因为期望落空而失望,想了却做不到,好似抱着填海追日一般的不切实际的愿望下,所做一切皆是终成空的镜花水月,更让人崩溃。
惊云端的动作很快,迟听雨揉着眼睛出来的时候,流浪星球已然开始了层层叠叠的爆炸。
她倒也不算是歹毒,至少留了十分钟时间来全球播报:十分钟后你们的星球就要爆炸,抓紧时间逃命。
然而法外之人横行惯了,只把这当成一句恐吓人的玩笑话,流浪星球是星帝私产,谁敢炸她?
该隐吗?
该隐倒是想,她若真能做到,这个星球不会存在那么多年还安然无虞。
如此造成的结果就是,无人生还。
惊云端冲着初醒还带着困倦的迟总招手。
这个时候的迟听雨总是格外听话乖顺,大约是太相信惊云端,只要她一个动作,她就跟被呼唤的小猫似的,踩着拖鞋凑到了人身边,被图谋不轨的惊云端抱在怀里。
该隐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这么乖巧的女孩子就被你骗走了,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她摇头叹气。
“那是什么?”迟听雨指着爆炸的星球,屏幕中好似燃气了熊熊山火,汹涌的要将所有人吞没。
光是看着传递来的画面,迟听雨就已经感受到了本不存在的热浪。
“流浪星球。”惊云端柔着声音,抬手把迟总耳畔的头发揽到耳后,“它已经没了,成了殁星。”
具体是几号,她就不晓得了。
一双水雾弥漫的眼睛望着惊云端,像是在努力理解她的话,温软的面上挂着几许天真纯澈,连带着说话时的声音都还带了一分没睡醒的软糯:“你们把它炸了吗?”
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迟听雨不是被爆炸余波震醒的,她在睡前提前定了个闹钟。
和惊云端荒唐了许久,着实累人,几乎沾床就倒了。
补了一个多小时的睡眠,起来依然腰酸腿软。
“是呀,我们把它炸了。”惊云端拍着大小姐的后背,哄着她继续被打断的睡眠,“你想看就看一会儿,不想看我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该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么温柔??
这还是她那个铁血阎王一样的老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