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林芷落。
那张脸,仍然绝美天下。
那身段,还是窈窕曼妙。
那气质,依旧高冷尊贵。
大雨,乱了她的发,湿了她的衣,却不减她半分美貌。
相反更惹人怜惜。
然而,景河眼里看到的,是那一个个被残忍杀的亲人。
耳边响起的,是他们充满愤怒与不甘,却又绝望的哀嚎。
心中汹涌澎湃的,更是刻骨铭心、浓如夜色的深仇大恨。
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仇,唯有毁尽她一切才能消。
同命蛊之下,沈青鱼感同身受,紧紧握住了景河的手。
一股暖意涌心,景河没有挣脱。
反过来,与沈青鱼十指相扣。
这一幕,在林芷落眼里,就是沈青鱼故意在秀恩爱,想要刺激她。
但这并没有刺激到她,反而她还想笑。
乡野粗妇,就算长得有点姿色,但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只会一点勾引男人的手段,又上得了什么台面?
她的心里,装的那可是大好河山、日月星辰。
不过,她要演,就陪她演一演。
以前她傲着,演不过。
现在,就当是为他们的死亡而演。
再加上那些议论,足以让她的深情之名,更上一层楼。
心中念头一闪,林芷落潸然泪下。
“景河,谢谢你出来见我,这一眼,已经能让我魂牵梦绕好些天!”
这样的话,林芷落上辈子从未对他说过。
景河现在听到,只觉得恶心。
“所以,我都让你魂牵梦绕了,在你口中,依然只是景河,仅仅只是景河!
林芷落啊,从我认识你开始,我的心里梦里,就全是你。
你喜欢喝云雾茶,我亲自去雾山为你采下最嫩的茶,亲手炒茶,亲手装入锦囊。
又天不亮就爬起来,亲手为你收集百花上的露珠,再亲自送到你的手里,只为你能在入秋的时候 ,能喝上你喜欢的第一杯云雾茶。”
“我……”
林芷落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景河打断!
“林大小姐啊,我,景河,是景家少主,从小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
我连掉下去的衣服,都没有捡过,可我为了让你能看到我的心意,我全都亲力亲为做这些事。
仅仅只是为了让你看到我的真心实意!
结果换来的,就是景河二字!”
景河声音里充满了悲怆。
林芷落失神,她算到了沈青鱼的所有反应。
偏偏没有算到景河。
不。
她也想到了的。
所以,先前叫的都是景河公子。
这次还去掉了“公子”二字。
该死的景河!
他的这些话,会破坏她一直以来的深情形象。
她想反驳。
可偏偏景河说的都是真的,想否认都否认不了。
林芷落不得不认下。
“景……我……以前……”
林芷落条件反射又要喊“景河”,喊出一个“景”字,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收回嘴里。
转而要说下去。
景河却没有给她机会,松开沈青鱼的手,冲到了雨里,大吼出声。
“林大小姐,在这个时候,你的本能反应还是只喊我名字!而不是亲密的阿哥,不是娇嗔的哥哥,甚至不是亲切的阿河。
这说明,你从未将我放在眼里过。
在退亲之前,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啊!”
景河双眼血红。
林芷落心里打鼓,她直觉景河变了。
是什么让景河变成这样?
难道他查到了什么?
林芷落心里嘀咕,嘴上快快说道:“阿河,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是我伤了你的心。”
只有先认下,才能以退为进。
可景河却狂吼。
“你没有不好,也没有错!不好的是我,错的也是我!
我不该知道你喜欢吃冰莲,就特意在大夏天,花三百万银子为你寻来,只为你喜欢。
我不该知道你喜欢抹香妃记的粉底、胭脂等等,就承诺每年用五折优惠给他们供给药材,另外还要每年出五百万两银子。
我不该知道你喜欢画画,就到处去购买最好的笔墨纸砚,还专门请名师来教你画画。
我不该知道你爱穿蜀锦织成的衣,就每年花一千万银子,去遥远的西蜀,买最好的蜀锦为你织春夏秋冬的衣。
就是你现在身上的穿的,也是我买的蜀锦!”
林芷落脸色发白。
赶紧辩解道:“阿河,我这衣服,就是为你而穿的,因为以前你说过,我穿这套衣服最好看,所以我特意穿给你看。”
景河扬头望天,闭眼。
流淌在脸上的,不知道是泪珠,还是雨珠。
只见景河嘴角,渗出了血。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修炼天赋,也没有经商头脑,更没有聪明才智 。
我真的很平庸。
有很多人看不起我,瞧不起我,哪怕他们面上不说,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我爷爷我父母以及景家的名声,才对我笑,各种恭维我。
可是,当你答应当我未婚妻的时候,我高兴得像三岁小孩,我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所以,我暗暗发誓,要给你我的全部。
不要让你受罪,不让你烦心。
你讨厌我和别的女人接触,我就没有去过青楼,一次都没有去过。
林大小姐,你可以去问问,像我这么有钱有权的公子哥,在整个大乾神朝,有谁没有去过青楼的。
没有!
除了我,一个都没有!
还有,我担心你以后来到景家会不适应,会被一些下人给脸色。
所以我让你随意进出景家。
更是哀求娘亲让你管一些景家的事,处理景家的人。
总之,让所有的人都认定你就是未来的景家主母。
真的,林大小姐,我做到极致了。
可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从来没有。
以前喊我,从来都是景河公子。
从来没有靠近过我,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
好像我是一个外人。
但我们明明是有婚约的,你就是我的未婚妻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你当我外人,那你为什么还要喝我的云雾茶,穿我送的衣,接受我那么多的好处?”
景河走完了林芷落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而他的声音很大,盖过了雨声,整座城都能听见。
“原来景河少主为林芷落做了这么多事。”
“吃穿住行都给包了,这样子算下来,景河少主每年至少要给林芷落花三千多万银子啊。”
“光是银子就算了,最重要的是那片真心,堂堂景家少主,竟然亲自去摘茶,收集百花露水。”
“就是,哪怕是一块冰,也给捂化了,结果她连阿河都不愿意叫。不愿意,干嘛还总往景家跑呢!”
这样的议论越来越多。
人群里,有些人很着急,尝试着反驳。
“那是景河愿意的,现在又拿出来说事,出尔反尔,太恶心了。”
“还想用这样的话来逼林小姐,肯定就是想把东西要回去!”
“爱情,无关钱财权势,景河做得再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现在他质问林小姐,还算男人吗?”
这些人说得很难听。
可这时,景河声音又响彻在空。
“林大小姐,是我配不上你,对吗?
如果我配不上你,你可以直接说出来啊,只要你能幸福,我可以远离你,不打扰你。
我送给你的东西,那是我心甘情愿的,那就是你的,我不会让你退回来。
甚至于,你找到能让你开心笑出来的人,能让你觉得幸福的人,我可以送你更多的东西。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
刚刚贬低景河的那些人,也无话可说,支持景河的言论越来越多。
这里面,就有景河大徒弟苏离的身影。
以及虎威书院学子的身影。
而景河的话还没有完。
“林大小姐,你知道吗?上次景家遇劫,我要死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吗?
就是你!
有人告诉我,你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可我等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看到你!”
林芷落心紧。
谁告诉景河她在赶路?
是景河的师兄,或者大师姐?
林芷落说道:“我半路遇到了事,所以耽搁了。”
“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所以,你早上来看我,我脸上冰冷对你,心中却是欢喜得紧。
可你一见面,喊的却是景河公子。
景家差点被攻破。
我爷爷,我娘亲都差点死了。
我也差点丢了命。
在那样的情况下,你喊的也只是公子。
我是个屁的公子。
我追了你那么久,却连你的笑容都看不见,我有什么资格当公子?
那时,我还以为是你讨厌我身边有一个朝夕相伴的碧莲。
所以我寻了一个借口,要将她赶出去。
林大小姐,那是我从小救回来的,表面是我的丫环,可实际上我却把她当亲人一样。
在家里,碧莲的地位也仅次于我,就连我那些堂弟,都不敢对碧莲说重话。
可为了你,我狠心赶她走。
但她不走,拼命求我,我狠心不答应。
结果,结果……
她说把命还给我,就真的死在了我的面前,那把剑不仅刺在她的心口,更是刺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觉得自己是个傻逼,是个白痴,是个畜生,就为了得到你的笑,便害死了陪着自己长大的贴身丫环。
但碧莲临死之前,还在笑。
她还在笑啊!
林大小姐,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吗?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