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庆风风火火的跑进院子里，嘴里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说，“周文亭出事了，人都被堵到门口啦！”
林军庆林杰庆手抖了一下，表情诧异的催促他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林娇娇安静的坐着，精致秀气的眉毛蹙了一下，抬眼去看刘翠芸和林青山。
他们表情平静，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刘翠芸看着毛躁的林长庆嚷了一声，“坐下吃饭，是非对错自有人评判，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然后冷冷的暼了林军庆两兄弟一眼。
林长庆耳提面命的垂下头，乖乖坐到林娇娇旁边，心里挠痒痒似的不自在。
他偷偷的用手臂戳了戳林娇娇，眼里闪着八卦的光，用很低的声音说，“娇娇，周文亭……”
唰的一声。
筷子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刘翠芸眯着眼冷冷的瞪着林长庆。
“不想吃饭就滚！别拿不相干的事打扰娇娇。”
刘翠芸担忧的看了一眼林娇娇，见她脸色平常才松了一口气。
周文亭心性狂眼光高，心安理得接纳别人的恩惠。
可人都不傻，若不能得到同等甚至更多的报酬，升米恩斗米仇是迟早的事。
就算林娇娇不刻意打听，周文亭的事也透过别人的嘴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话头是从孙永强口里传出来的。
他说周文亭压根不是能用鲜血招来福报的锦鲤！他就是招摇撞骗迷惑别人帮他干苦力的骗子！
农村结束了，村民们得了闲，人一闲就容易出事端，许多看热闹的都聚集到了周文亭住的知青所门口。
其中不乏有帮周文亭分摊干农活的，给他送吃的穿的，低声下气巴结着他的。
还有那些一门心思想嫁给周文亭的姑娘，现如今全都换了态度，嫌弃的冷眼旁观。
大多数都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聚集到一起，他们认为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经够仁慈。
看着高高在上的人跌落神坛，能满足大多数人的虚荣心。
人群中心周文亭脸色漆黑如墨，脊背挺的很直，他冷淡的看着周围人头攒动，神情恍惚。
孙永强站在他的对立面，脸上的表情嫉愤如仇，颐指气使的指着周文亭，“姓周的，你平白收了我们大家这么多好处，屁都放不出来一个，这笔账该怎么算！”
他眼巴巴的讨好周文亭半个月，就是想跟着捞点好处，以后能活的扬眉吐气！
他抢着帮周文亭干又脏又累的农活，处处巴结吹捧，低声下气，为的就是能从中获利！
可是周文亭根本就不能招来锦鲤，别说锦鲤连蝌蚪都没有一只！他根本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孙永强越想越气，恨恨的鼓着腮帮子，“周文亭，今天你不给我们一个说法，灵泉村的人不是你这个窝囊废能惹的！”他举着手里的锄头拦住周文亭的去路。
一时间声音聒噪。
墙倒众人推。
“周文亭看着模样端正，竟白白贪了我们这么多便宜，他脸不臊的慌嘛。”
“亏我还想着把自家闺女嫁给他，读书人就是靠不住，空手套白狼，心眼儿多的嘞。”
“以后离这种人远点，大本事没有，一张嘴惯会骗人，什么锦鲤，就是个窝囊废！穷酸货！”
“……”
言语是最能伤人的利器。
那些话刻薄刺耳，全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周文亭的耳中，他冷绷着下颌，狠狠攥着掌心。
凉薄的声线缓缓响起，不卑不亢，冷嗤一声，“说够了没有？当初锦鲤的名声不是我自封的，是你们给的，从始至终我没有逼着你们为我做任何事，是你们心生贪念想要谋利！”
他清俊的脸浮现一抹揶揄的笑，笑容渗出苦涩。
有人尖声反驳，“呸！你这话倒是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明明是你心思不端来往不拒，恬不知耻的占着别人的好处！”
那些白白给了周文亭好处的人气不过，疾声厉色，“就是，我们乐意给你就要，我们是你爹还是你娘，白白添了你这么听话的儿子。”
哄笑声越来越盛，那些人明明扬着笑脸，笑容却恐怖如斯。
冷言冷语犹如利刃戳进心脏，绞的他生疼，周文亭脸色煞白，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他眼眶泛着扎眼的红，极力的克制着情绪，余光无意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形。
沈佳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隔着人群投过来的目光怜悯。
周文亭拳头握紧，她也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看他声名狼藉，狼狈不堪的落魄模样！
周文亭突然冷笑一声，发红的眼眶刺眼，他静默的立着，眼神逐渐偏执。
“来啊，你们通通都来啊。我周文亭欠你们的，要打要骂悉听尊便！过了今天，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突然的情绪爆发让人无措，周围人一时噤声，似是被他强大的气势震撼。
孙永强也一时被唬住，等反应过来想继续煽动人群讨伐周文亭，远远的暼见林青山和林娇娇正朝这边赶过来。
林青山一到，哄闹声戛然而止。
林青山自带威严，一双眼明亮有神，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是你们把周文亭供上神坛，如今一朝跌落，说到底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周文亭得了名声好处，你们何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他捋了一把胡须，声音像洪钟一样响亮，“如今为了私欲不能满足而报复伤害。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人做事该给自己留点儿余地。”
林青山三两句把人群打发走。
纵使孙永强心有怨气，也不敢直接得罪林青山，只能悻悻的离开。
林青山微微叹了一口气，惋惜的看着周文亭，“路还长，脚踏实地的走才能长远。”
周文亭神色讪讪，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他不动声色的去察看林娇娇的眼色，眼神微微的诧异了一瞬。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里面没有同情怜悯，只是很纯粹的鼓励。
林娇娇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拉着林青山走了。
“谢谢。”
林娇娇转过身的瞬间，听到一声温沉的嗓音，和从前一样，她微微扬了扬唇。
路上，林青山意味不明的盯着娇娇，试探着问出口，“闺女，你让我跑一趟帮周文亭解围。该不会对他还没死心吧？”
林娇娇撇着嘴一脸无奈，“爹。你瞎说什么呢。我早就对他没那个想法。”
林青山琢磨了一会，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变心了好啊。”
好巧不巧的，林娇娇一抬眼就看到，程修竹沉着一张脸，就站在不远处。
明明没有心虚，可她的脸莫名的燥热起来。